“对，没错，就按照这个势头保持下去……”
偌大的训练室内，传来了陈晖遥加油鼓气的声音。
“好……好的……”
他的身边，玫兰莎把长发束在脑后扎成了马尾，双腿微屈，右手持一把单刃细钢剑，另一只手抚着剑鞘，整体的架势看上去比之前那可怕的大刀顺眼了不少。
甚至隐隐地透着一股干练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
收手侧举，刀尖微微上翘，而在那刀尖受力的哪一点上，立着一个透明的矿泉水瓶子。
里面装着半瓶水。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小的受力点都能立起一个瓶子来，而且，还在不被外界影响的前提下，维持住了……
这是很考验基本功的一件事。
只不过，那微微荡起涟漪的水面，昭示着玫兰莎此时似乎也快到极限了……
“还……还不行吗……”
她连张嘴都十分小心，生怕牵动了身体其他的、尤其是手上绷得紧紧的肌肉。
但凡稍稍出点差错，那今天的训练可就……
“不行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陈晖遥斜躺在了长椅上，单手撑着脑袋，背对着玫兰莎，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动摇：“如果只有这点本事的话，可是什么都拿不到的哦……”
这是因为，对自己的训练成果而不满吗？
“可……可是……”
玫兰莎的声音已经带上些许哭腔：“我真的快要……”
脚底因为长期时间的站立而发痒，似乎有着千万只蚂蚁在爬，大腿和手臂因为绷紧的时间太长而酸胀不已，就像肌肉都吧血管挤压得堵在了一起似的……
“快要……”
水面的涟漪越晃越大，动摇的液体不断冲击着脆弱的平衡，最终，在身体和外界双重因素的影响下……
“啪——”
水瓶，重重掉在了地上。
“不，不行了！！”
人，也跟着瘫坐在了地上。
“可恶啊！真是太可惜了！”
陈晖遥猛地坐了起来，对着手里终端播放的卡西米尔赛事直播愤而咆哮：“明明就差一点就能赢了啊！长腿细腰的美女骑士小姐！！”
“原来你可惜的是这个吗！！”
“啪”的一声，杜宾带着怒火的一巴掌重重扇在了陈晖遥的后脑勺上。
“咕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陈晖遥整个人都往前一栽，差点没把手里的终端丢出去。
“喂，你干什么啊……”
捂着脑袋直起身来，陈晖遥幽怨地望着身后青筋直跳的杜宾：“很痛的知道吗。”
“比起你脑袋上的这一点痛来说，你面前的学生心里更痛好吧！”
杜宾抬手一指颤着手撑起身子的玫兰莎，向陈晖遥咆哮道：“既然在教学生就给我好好教啊！怎么会有把学生晾在一旁自己去看赛事直播的道理啊！！”
“因为啊，比拼速度的骑士大赛，即便是现在的卡西米尔也是极为少见的场面哦。”
陈晖遥义正言辞地抬起头：“谁能拒绝得了一次真正的赛马娘比赛直播呢！”
“这就是你不好好教学生的理由吗！”
杜宾愤怒的抬手又是一巴掌， 不过显然，这次陈晖遥早有预料。
“谁说我没有好好教学生的？”
仰起头躲过一巴掌，顺势就下而上跟杜宾对视了一眼，陈晖遥的表情显得十分坦然。
“我这个人啊，虽然看起来可能有些不着调，但总还没废物到那种连说出的话都践行不了的地步哦。”
顺势抬腿从长椅上一跃而起，在杜宾怀疑的眼神下，陈晖遥顺势抄起了靠在一边的训练用的木刀：“没办法，就让你看看好了。”
木刀的尖端轻轻靠在倒在地上的水瓶上，往回一扒再快一步反方向向上一挑，陈晖遥很轻松地便把这瓶子侧转着挑到了半空。
因为瓶口窄小的关系，半瓶水还剩不少在里面。
然后，像是之前玫兰莎做的那样，陈晖遥用木刀顺势一接，刀尖抵在了瓶子底部，手上不断轻微颤动着调整平衡，那瓶子便很自然地立在了刀尖上。
甚至，里面水波的荡漾都还没有平息。
“细剑跟大刀可不一样，没有那种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胆寒的压迫力，更没有一刀劈开坚甲的大力出奇迹，所以使用细剑时，总是不要忘了给自己留有后路，而且，尽可能的……”
陈晖遥右手突然间猛地一抽，在场的两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甚至连水瓶都没有。
持续荡漾的水波缓缓平静了下来，瓶子依旧静静地停在木刀上，只是，少了上半个瓶身。
“做到一击制敌。”
陈晖遥说话的语气还是像之前一样轻松。
“啧。”
单手扶着电脑桌边缘的华法琳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那家伙，又在做这种事情了……”
“华法琳医生……”
她身边的阿米娅看了眼监控实时传回的画面，再转头看了眼华法琳，有些怯生生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了。”华法琳朝监控上落地的半个塑料瓶努了努嘴，“他拿的，可是木刀哦。”
“呃……所以呢？”阿米娅疑惑地歪了歪头。
“唉……”华法琳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你肯定是在想，【理论上来说只要速度够快力量够大的话，就算是纸张也可以砍进木头里去所以这很正常】这种事情吧。”
“啊……”
被看穿了……
阿米娅下意识缩起了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确实你想的没错，但是啊……”
华法琳站直身体吊起了眼睛：“那天，他一开始砍断那只大虫子的脚的时候，用的也只是一般兵器哦。”
“连火神用尽全力的一锤，砸在了那虫子理论上最为柔软的地方，换来的也只有一点点骚动。”
华法琳望向了阿米娅：“你说他凭什么能用一把普通的大刀砍下那种硬度的脚？”
“呃……”阿米娅挠了挠下巴，“靠气势？”
“是源石技艺。”华法琳当场就翻了个白眼。
或许在心理方面的鼓舞确实一定程度上能增强人的力量，这倒是有一些依据，但要说能够直接提升战力的话，多少还是有些离谱了。
又不是扛着音响打架的热血番男主。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华法琳宁愿他当时真的是靠气势。
因为，源石技艺这种东西啊……
“唉……看来这数据又要更新了。”
华法琳无奈地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单，这是关于陈晖遥在罗德岛上这两周以来不断更新的体检报告。
体细胞内含的原始浓度，又增加了呢。
而这个数值发生变动，就意味着，陈晖遥已经越来越接近一个真正的感染者了……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
“那家伙，大概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想法，所以过去才会觉得自己真的靠技术能把木刀用的削铁如泥了吧。”
随手把那张报告丢进一旁的碎纸机里，反正回去重新做新的，阿米娅也不用看了。
自从发现陈晖遥被抽血之后很快就能补充回来后，华法琳总是缠着他“再来两管！”，所以多做些报告只是顺带的事情，反正需要更新的就这一项，问题不大。
华法琳瞟了眼泛着柔和光线的大屏幕，似乎在杜宾和玫兰莎不可置信的眼神下，陈晖遥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骄傲了起来。
“实际上，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在使用源石技艺了。”
很明显，他的源石技艺，是能控制物体锋利程度的能力。
华法琳不爽地啧了一声：“明明早就告诉过他不要这样做了……”
“我还以为是因为他不知道呢。”阿米娅有些震惊地说道。
毕竟，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做这种对身体有害的事情的吧……
“不，他不仅知道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华法琳顿了一下：“清楚到这个能力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阿米娅愕然问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故意……”
“不，他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华法琳敲下了暂停键，往后倒了一段时间，最后停留在电脑上的画面，是陈晖遥轻皱眉头的表情。
很短暂，如果不是摄像头帧率够高的话，这一段可能很容易就被那有些骄傲的神情取代了。
“这家伙啊……”
华法琳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双脚大大咧咧地叠在了一起：“是想尝试着该怎么控制这股力量。”
一股力量既然存在，就必然能够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但前提是，自己得掌控得了它才行。
“看看旁边那个角落里。”
华法琳往图片的一角努了努嘴。
阿米娅顺势望去，只见那里堆满了被切成两段的水瓶子，几乎盖住了后面兵器架的一半。
“两周就用了这么多……”阿米娅差点没把下巴惊下来。
“不，这只是一天的量。”华法琳淡然的话成功害阿米娅被呛到了。
“咳咳……”
一天就用了这么多吗？！
阿米娅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望向华法琳：“我们罗德岛……有供应这么多水瓶吗？”
“当然不是，再怎么喝也喝不出这个量来，再说了，我们也不用这种塑料的东西去装水。”
华法琳吊着眼睛望着屏幕：“这些当然是，他花钱买的。”
“嘿嘿~”
屏幕背后传来了可露希尔愉悦的声音：“诚惠，龙门币十元一瓶哦~”
“反正那些瓶子也是可以不断回收利用的，这次你赚大了。”华法琳翻了个白眼。
“我也是为了罗德岛的财政支出考虑啊。”从声音都能听出可露希尔现在一定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这样的肥……啊，顾客，要是能够一直留在罗德岛的话就好了，能给我们创造很多的财富呢！”
“都已经留了两周了，再怎么翘班也该回去了，他是不可能一直在这待下去的。”
华法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阿米娅摆了摆手：“算了，就这样吧，我回去做试验了哦。”
“华法琳医生，难道，你在讨厌陈警官吗……”
阿米娅满脸复杂地望着华法琳的背影：“可是不管再怎么书哦，那次血库里的事情……”
“额咳咳咳！！咳！！”可露希尔故意咳得很大声。
谁能想到本来占尽上风的华法琳，突然就一转攻势被人家壁咚了呢……
结果本来链接摄像头是来告状的，这下好了，成直播了……
“我没有讨厌他，也不是故意想要让他离开。”
出乎意料地，华法琳只是止住了脚步，但并没有生气：“毕竟，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还有什么地方比医院更适合他的呢？”
“这样啊……”阿米娅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华法琳医生是因为不想见到他，所以才说那种话的呢。”
“当然不是。”
仰头叹了口气，华法琳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迈步走出了罗德岛的控制中枢。
“是因为那家伙说过，他还不想放弃警察这个职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