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对于薛小凛而言,玻璃的这一声脆响,不仅打破了这扇能将夜空与明月一览无遗的双扇窗,也打破了她早已为自己预定好的人生轨迹。
她仅是因为每夜都十分刻苦、伏案勤学,哥哥薛帆又不肯让她提灯夜读,便招来了杀身之祸。
深夜中通亮的窗户,在茫茫黑夜之中,成为了嗜血魔物的“指路明灯”。
每个失眠的深夜,哥哥薛帆都会偷偷出门,去附近的夜市中买上一份温暖的夜宵,以此来鼓励刻苦的妹妹。
当提着夜宵回来的薛帆,习惯性地看向那扇总是亮着灯的窗户时,他手中的一碗豆沙汤圆跌落在地。
热腾腾的塑料碗,像他的心一样,重重地砸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四分五裂。
“小凛!!”
...
薛帆三天没有合眼。
他疯了一样抓着每个不断进出病房的医生,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妹妹,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那些医生们表情严肃地摇着头,告诉他医疗团队在全力抢救,但抢救...怎么可能要抢救三天?
直到第四天,一群身着黑袍罩帽、医生打扮的人,在医院那些白袍医生们的带路下进入了薛小凛的病房。
“你们...要对小凛做什么!”
薛帆试图拦着那些戴着罩帽的黑袍医生,但三日未眠的他,大脑在这一瞬间像断了弦一样,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醒来时,已又是一天以后。他睡了整整一天,但还是头疼欲裂。
一位戴着罩帽的黑袍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向睡在走廊的薛帆行了一礼。
“薛先生,对您的亲人多有冒犯。”
薛帆看不清他的样貌。
“但,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她已经平安无事了。”
薛帆浑浑噩噩地推开病房。
里面的灯光十分昏暗,门帘紧闭。
他想打开更多的灯,但随即传来了妹妹的惊呼。
“不要开灯!”
薛帆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他循声看去,在几日前脖颈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少女,如今脖子上光洁白暂,完全看不出她曾遭受过暴行;
而她的耳朵,也变得有些奇怪,末端逐渐向柳叶般的形状演化;她其中一边的瞳孔,也化作了暗红色,在黑暗中微微亮起诡异的赤光,与另一边正常的黑瞳形成强烈的对比。
此刻的薛帆被妹妹平安无事的喜悦充满了头脑,完全不会去思考那么多,他喜极而泣地冲过去,伏在她的床边,牵起她的手。
“小凛、小凛!太好了,你没事!”
他低头看向她的手。
“可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
“嘶...”
小凛的唇齿间吐出一丝寒气。
“哥哥,我饿。”
当薛帆抬起头时,妹妹的双唇下隐藏的尖牙,已刺进了他的脖颈中。
...
...
“哦,是这么回事呀,我明白了。”
优雅端庄的吸血鬼小姐端起桌上的红茶,轻啜一口。
“所以说,你了解到了这就是新闻上所说的‘吸血鬼’,也知道它们原来距离寻常的生活并不遥远。”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面色憔悴,胡茬满面。但依旧能看出来,这个人在遭遇变故之前,是个十分自信而精致的家庭顶梁柱。他身上整齐的西服也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我来找您了,杨小姐。请您...务必要帮帮我的妹妹!”
薛帆激动地一拍桌子,而对面的露德薇希直视着他的眼睛,转瞬之间,薛帆就冷静了下来。
“不要激动嘛,薛先生。”
她微笑着说。
“还有,你叫我露德薇希就可以了,虽然我的名字是露德薇希·杨,但那么叫太见外了。”
“好、好的,抱歉,露德薇希小姐。”薛帆应道。
露德薇希站起来道:“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今天晚上我就会登门拜访。”
...
送走了客户,若可可拾起桌上饮尽的茶杯,开口道:
“这次的‘调解’,您打算用什么方式?”
露德薇希舌尖轻舐唇角。
“啊,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她回过头来,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似的,黯红的双瞳微微亮起。
“当然是帮助她...成为真正的血族啦。”
...
傍晚的夕阳已不足以对血族产生威胁,但露德薇希却依然撑着一柄洋伞。
她叩响了薛家的门,薛帆虽然依旧是那么憔悴,但他这回却记得把胡子剃干净了。
“请进。”
薛帆看了看她的身后:“呃,只有您一人吗?”
露德薇希收起洋伞,冲薛帆露出了营业级的微笑:
“是呀,仅我一人就够了。”
她行了一礼后,才提起裙摆踏进门槛。
露德薇希在心里嘟囔道:
“可可说这样能提高客户的满意度,哼,还说是什么血族礼仪的实践演练。真麻烦。”
薛帆叹了口气,指向一扇紧闭的房门。
“您看吧。自从她变成血族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终日以泪洗面。邻居天天来抱怨,说她每天都在晚上抽泣,一天换一种哭法,一次比一次凄凉。邻居都说实在是太恐怖了,再不管好她,就要报警了。”
露德薇希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嗯...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怪物,害怕伤害周围的人,害怕被亲朋好友们排挤。”
薛帆道:“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就是油盐不进...就连我放在她房门口的血浆袋,也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在我睡着时偷偷拿进屋的。”
露德薇希说:“那接下来,就请您暂时回避一下吧?”
薛帆一愣:“为什么?”
她莞尔一笑:“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一点您不会不知道吧?”
少女的赤色双瞳如红宝石一样灵动,她眨巴着眼睛,脸上神秘的微笑令人捉摸不透。
薛帆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能看她的眼睛,但在有这样的想法之前,他的潜意识与思考方向,就已被眼前的少女牢牢掌握。
“我明白了,我的妹妹就拜托您了。酬金,一分都不会少您的!”
薛帆千嘱咐万嘱托一番后离开了家。
...
露德薇希在确认他的脚步已经消失在远处后,冷不丁地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去。
“呵呵。你全部都听到了吧?”
这一瞬间,门后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么,你还想听多久呢?”
露德薇希向门走近,她纤细白暂的手指攀上门扉,轻轻叩响。
“来,开门吧,迷茫的小姑娘。”
门后传来跌倒的声音,随后迅速离门远去。
“哎呀,害怕了吗?”
露德薇希歪了歪头。几乎所有委托对象,一开始都是这种没法沟通的情况。
但这一次的委托对象,就好对付得多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而且,还会给你好吃的哦。”
“我是来帮你的‘调解者’,薛小姐。你只是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才会对自己,对我,感到恐惧。”
她听到门后的呼吸声逐渐急促,因为门后的少女,已经通过血族之间的感应,知道了门外说话的少女,也是和她一样的“怪物”。
从露德薇希的尖牙下,渗出略带饥渴的一丝寒气。
“嘶...”
“你很饿了。而姐姐我也很饿呢。”
“好啦,开门,我们来一起做些有趣的事情吧?”
...
“呀——不要!”
薛小凛在极度恐惧之下叫了出来。
而当她惊叫过后,却发现门后那股令她惧怕的气息,已经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
“欸、欸?”
她这是走了吗?薛小凛如此想道。
她正要从她跌倒的地方站起身,想过去检查一下门那边的情况。
忽然,房间中那扇唯一的窗扉,就不知在何时门洞大开了。
“什么...?”
在薛小凛的眼里,窗户就是突然被打开的...!
这个“突然”,离奇得如同她产生了断片一样,在回过神来时,窗就已经打开了。
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窗户被打开的过程——仿佛时间被删去了一样,令人恍若隔世。
清冷的月光点亮了昏暗的少女卧室,而与薛小凛阔别已久的清风,也随着一股迷人的淡淡香水味拂过她的脸颊。
银发少女坐在窗沿上,她的裙摆随着清风,与银瀑般的长发一同轻轻扬起。
“你...”
银发少女开口了。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她手里提着一大箱精心包装、散发着诱人气味的血制糕点,而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指着面前被吓了一大跳的薛小凛。
“我说了要给你带好吃的,开个门有那么难嘛?!我的态度一直很好哦?”
她从窗台跃下,把礼盒放在薛小凛的书桌上,抱起胸来。
“哼,真不识相,我看起来那么像坏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