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女睁开了眼睛。
她身处一处幽闭的空间之中,像是浸没在某种液体内。
她动弹不得,试图挣扎,但四肢都不听她的使唤。
大脑也早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有眼前那狭小的视野,能给予她为数不多的外界反馈。
嗒...
嗒嗒嗒...
什么人在来回走动着,就在她的附近。
但透过模糊的液体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只能听着这奇怪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直至不知多长时间以后,那脚步声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
“...”
噗通!
脚步声的主人,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在银发少女所处的容器前跪下了。
他双手拍在容器的玻璃之上,手掌的掌纹在少女眼里清晰可见。
但随后,他便将双手紧握成拳,顺着玻璃缓缓滑下,直至从玻璃壁上离开。
与少女只有一面之隔的这个身影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但少女无法听清他的大部分话语。
但他最后的几句话掷地有声,还是能隐约地传入少女的脑海里——令她永远会记得这几句话。
“...陛下...”
“血族绝不能就此...”
“原谅我,我的女王。”
...
嗡——
少女醒来了。
但她却始终无法理解这段记忆,甚至连它是否真实都不能确定。
就像一场梦境,虚无缥缈。
但她并不关心,毕竟她是一个只活在当下的血族美少女。
“哈呜——”
露德薇希打了个哈欠,双肩的丝带随着她的懒腰轻轻滑落。
“可可还没醒嘛。”
她回头看向熟睡的若可可,微微一笑。
“嗯,今天我就自己打扮好啦。我可是通情达理的女主人,不会在这时候打扰可可的美梦。”
若可可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一直以来都被噩梦困扰的她,终于做了一个安稳而幸福的梦。
“睡得饱饱的再起床哦。”
露德薇希摸了摸若可可的头,翻身下床。
“嗯...让我找找可可带来的梳妆盒在哪里。”
“希望本小姐荒废了五十年的化妆功夫还没有生疏。”
...
这一头的两名血族少女还在“摸鱼”,而某个明明就比她们慢上许多的教会骑士,现在就已经站在他的目的地门前了。
殷熵抬头望着幽深而寂静的莫纳城堡。
这里在曾名为“德古拉城堡”时显得有些破败不堪,但如今在血族议会数年的整修与经营下,已经变成了一座人类勿近的“魔窟”。
如今正是艳阳当空的时辰,但不知为何,只要靠近这座城堡,便连太阳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它周围的日光似乎终日晦暗如阴天。
“呃...莱因哈特,我感觉浑身不舒服。”
“主人,需要我展开圣光屏障吗?”
“别,那么做的话可能会激起血族的敌意。毕竟我们是来找他们‘聊天’的。”
殷熵以“调查朗基努斯之枪失窃案”的由头,以教会骑士的名义前来拜访血族议会。
教会骑士由于大部分并不信仰教会、也与教会的其它编制有着巨大区别,因此反倒比其它教会人员更容易让议会接见。
尽管教会骑士在许多年的岁月里都与血族议会为敌,但由于教会的崩塌,教会骑士们近些时候连发工资的人都没有了。
于是,在血族议会的悬赏下,教会骑士捉住了许多嗜血魔物交给教会治疗,因此在双方的群体里,对方的名声近年来都有了极大程度的缓解。
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尤其是血族议会这种积攒了上千年的财产因而出手阔绰的大老板。
如此一来,殷熵以教会骑士的名义申请面见血族议会,便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
当...当...
钟声响起,它足足敲响了十二下。
这意味着正午十二点已经到了。
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现出其后深不见底的昏暗通道。
“这帮血族是连个灯都不舍得装吗?”
殷熵搓了搓鸡皮疙瘩。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抬步进入了城堡。
在穿过城堡的大厅、登上数个复杂的阶梯、并遭受无数血族的“死亡凝视”后,殷熵才终于来到上层的议会厅。
推开厅门,偌大的会议圆桌旁只坐着一人。
“血族议会只有你一个吗?”殷熵开门见山地问。
...
“一个怀疑议会参与盗窃朗基努斯之枪的无礼骑士...我等血族议会能派出一人接见,便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了。”
议会的圆桌旁摆着十三把椅子,每把似乎都是为它们的主人量身打造,形制各不相同。
但尽管如此,依然能看出来哪一把椅子才是“首席”。而坐在那首席之位上的,无疑正是殷熵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双手交叉撑在桌前,仅露出的朱红双瞳毫不客气地注视着殷熵。
一头金发已然两鬓斑白,但面相却仍然年轻。
“欢迎,年轻的人类骑士,我是血族议会首席,亚辛·托雷。报上你的名号。”
其人身着血族风格的西装款式,其上许多意义不明的华美装饰彰显了血族那自傲的本性;而胸前与那名女亲王一样,佩戴了象征着血族议会的剑与玫瑰纹章,象征着他位居高位。那纹章与西装上的纹饰浑然一体,无论是缺了那华美的纹饰,还是缺了这枚纹章,都会令它显得十分不协调。
...
殷熵道:“我只是一个已被除名的教会骑士——仿徨骑士殷熵。多余的客套话就免了吧,我受人之托前来调查一件事情。”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朗基努斯之枪失窃时,我在现场。我亲眼看到了是谁夺走了它。”
“我的线人认为,它的失窃与血族议会、血族女王有着极大关联。虽然以归还朗基努斯之枪为代价,教会向公众隐瞒了它曾经伤害过血族女王的事实,但也仍有人对此一清二楚...”
“...朗基努斯之枪,是能够杀害不死不灭的血族女王的圣器。”
“所以,如果一直在女亲王管辖下的血族议会,对血族女亲王陛下窃走朗基努斯之枪一事不表什么态的话...在下是否可以认为,议会有试图颠覆女王统治的企图呢?”
...
听完殷熵的一席话,托雷一言不发。
沉默片刻后,他才应声道:
“你...确认窃走朗基努斯之枪之人,实属女亲王陛下吗?”
“我确认。”殷熵掷地有声。
看着殷熵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托雷冷哼一声。
“你没有诬陷她的理由。”
“但...你也没有诬陷血族议会的理由。”
托雷站起身,忽然在这一瞬间化作黑雾。
下一瞬间,他就在殷熵身旁显了形,背着手站在殷熵旁边。
“人类骑士,你想知道什么?”
殷熵答道:“告诉我,女亲王在这件事上与你们有没有关联。”
...
“呵。”
“人类,你已经知道女亲王失踪的事实了吧?”
一阵凛冽的杀气忽然包围了这整个会议厅,殷熵不由抬手握紧了身后的仿徨之剑。
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他贸然动上一步,便等于是立刻与血族议会为敌。
“托雷先生,你什么意思?”
...
托雷侧目一瞥殷熵。
“你在要求进入城堡时只字不提要找女亲王,但你却又是冲着她而来的。”
“即便你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你也没有非要绕过她来找议会的必要。因为你踏入这座城堡之时,你便已成为了我们的‘囚徒’。你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此刻托雷离他不到三尺,直视着这个身高与他相差无几的男子。
“好了,说吧,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我不能说。”殷熵干脆地答道。
...
殷熵等待着托雷发怒,但他却只是沉默了片刻,苦笑道:
“连你这般无名小卒都已知晓,看来早晚是会瞒不住的。”
殷熵借坡下驴道:“啊对..对对对。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在媒体上露面了,所以我怀疑她早就不在城堡里了。”
...
“哼。”
托雷靠在墙边,轻叹一口气。
“她是伴随着我们的女王陛下一同失踪的,人类。”
“而她夺走朗基努斯之枪一事...如果属实,那确实是我等不容小觑的大事,因为正如你所说,朗基努斯之枪可以威胁到女王陛下的安全。”
“接下来,你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只要是我们议会知晓的,我都会如实告诉你,人类。”
“因为议会不能扮演这个调查女亲王的角色,至少是在明面上。我们需要一个看上去与血族完全无关的家伙来帮我们做这种事。”
托雷转身招了招手,示意殷熵跟上。
“有兴趣的话就随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