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新的约定

  等离开这里回到小镇,两人的生活会重新迎来光明。

  维尔霍扬斯克虽不是繁华都市,但融于山水的小镇却像是画卷般美丽,阳光拂照时,群鸟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鲟鱼跃出翻起白色浪花泡沫,吹来的冷风会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琪亚娜的遐想还未结束就被沈念挥挥手打断,面带笑意的看着她,伸出手,“在想什么呢?”

  “回去的事情。”女孩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便爬到平台上,“等回到那边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都想带你去。”

  “什么时候都在想着玩呢。”沈念低声笑了笑,随即他收敛起笑容,“那为了能去玩,接下来要听我的话。”

  琪亚娜眨眨眼,“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呀。”

  “但这次不同。”沈念的神情透出严肃,“我知道你很害怕独自一人对吗?这次你得待在这里,无论见到、听到什么都不要逃跑。”

  听到这话,女孩有些茫然的问道:“那你呢?”

  “我当然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直觉告诉琪亚娜,沈念必定瞒着自己什么,她不愿意让对方就此离开,失去安全感的她倔强抱住对方的胳膊。

  “琪亚娜,听话点。”沈念无奈道,安静片刻他又说,“我会回来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闻言,女孩这才勉强松开胳膊,沈念顺势把手抽出来。他很清楚,无论对方怎么撒娇和倔强,这件事都只能自己去做。

  沈念欲言又止,见到琪亚娜眸子里的倔强,他没忍心说出自己没回来就让对方先逃走这样的话。

  挼了挼女孩的脑袋,他跃下平台,“等我回来。”

  小窗照射进来冷冽的白光,琪亚娜蔚蓝色的眸中倒映他愈来愈远的背影,随着转身彻底消失不见。

  仓库里陷入寂静,女孩暗暗攥紧手心。沈念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倔强的等到对方回来为止。

  “咳咳!”沈念没由来的咳嗽两声,冷风让他缩紧围脖。琥珀色眸子倒映正在逐渐阴沉的天空,他抬手掀开白布。

  几根雷管炸药从上方滚落下来,被伸手接住。这是他在绝境里最后能够利用的逃跑道具了。

  沈念抬眼瞥向远处,动作变得小心。

  远方墨蓝色影子正缓缓前移远离,环绕的棱形利刃收敛在身体周围,每当有铁皮发出声响,它就会加快速度靠近,舒展出利刃就算是坚硬的水泥墙体,利刃划过也像切豆腐那样一分为二。

  它就像一个卫士守在这里,任何妄图离开或是经过的生物都会被利刃切碎,只可惜这里很久都没有生命存在。

  铛铛铛!

  铁器碰撞的声音回响,沈念站在高处看着被自己吸引来的巨兽。看清对方舒展利刃的瞬间,他的的确确畏惧了,那是生命受到威胁最纯粹的反应。

  “别怕。”沈念轻声告诉自己,他缓缓闭上双眸,手中的火柴将引信点燃,“我会和她活着出去的。”

  男孩猛地睁开眼,恐惧消散化作决绝。雷管被他接二连三朝着怪物掷出,璀璨夺目的火光迸发像是场绚烂的烟火表演。

  怪物消失在白雾间久久没有生息。

  血液流动加速。沈念转身狂奔离开,在能力的加持下一连串折返的楼梯转瞬即逝,汗水从脸颊滑落,他盯着远处的仓库前行。

  地面开始颤抖,灰尘全都被抖的飘扬飞舞,琪亚娜的视线逐渐模糊,弧形的铁皮穹顶发出阵阵颤鸣声仿佛天崩地裂般。

  女孩咬着唇瓣,倔强的没让恐惧侵占内心。

  于是在接下来怎样剧烈的震动中,她都没有从车上离开,只是缩着身子,神情恍惚的盯着仓库的大门。

  “琪亚娜!”

  一只手在女孩面前用力的挥了挥,声音将她从失神中唤醒。沈念狂奔过来,身上几乎都被汗水浸湿,爬上平台的第一时间就是确定女孩的安全。

  现在他有点担忧,“你受伤了吗?”

  琪亚娜盯着尘埃中的那张脸,“沈念?”

  一瞬之间她回过神来,紧绷的精神化作阵阵委屈感席卷。女孩直起身子将他紧紧抱住,“我好害怕……”

  沈念怔怔感受着拥抱,拍着女孩的后背安慰道:“我回来啦,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离开这里!”

  琪亚娜吸吸鼻子,把泪水全都压抑下去,然后用力的点头。

  生锈的车轴和轨道咬合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手摇车开始加速,仓库外暗沉的天空近在咫尺,提速没有持续多久,身后的墙体轰然倒塌。

  巨兽的身影从尘埃中钻出,身体呈现受到爆炸的深色裂痕。利刃尽数舒展将周围的所有事物全都割裂,愤怒的朝着两人追逐而来。

  “那是什么?”琪亚娜茫然的盯着那只怪物,连手中的动作都缓慢下来。

  沈念回头看去,心中有所预感但见到对方真的没死还是令他瞳孔收缩。他收回视线,加大摇晃把手的力气。

  随着怪物身体碾压过轨道,刺眼光芒在它身下明亮。那些被铺设的炸药在受到挤压后开始启动,一朵朵火花随之绽放,轰鸣中地面剧烈的颤抖差点把两人甩出车外。

  琪亚娜眼瞳倒影出那梦幻的颜色,她没想到沈念在段时间就做出那么多的准备,先前的震动显然也是爆炸导致的。

  两人大口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手摇车在轨道疾驰迸发出火花。沈念看着琪亚娜,见到女孩的瞳孔猛然收缩,一道光束从头顶掠过横扫,所及之处炽热高温将其焚烧成黑色。

  那么可怕的怪物怎么会不进化出远程能力呢?沈念终究还是小看了它,在接连不断的炸裂之后,怪物的身体出现道道裂痕却依然存活。

  新的光束在它身前继续,赫然对准了疾驰的手摇车。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轨道开始转弯,光束炸裂在两人身后。冲击力令琪亚娜倒退两步翻到在平台边缘,沈念同样重重的摔倒,视线中天旋地转,短暂的耳鸣间传来女孩崩溃呼救的声音。

  沈念清醒过来,琪亚娜还没彻底摔下去,指头紧紧扒着平台因为太过用力导致血红一片,狂风吹拂起女孩凌乱的发丝,她朝着沈念呼救,后者却因为耳鸣听不清。

  “上来!”沈念弯下腰,竭尽全力将琪亚娜拉上平台。突发状况吓坏了女孩,风也将她的泪珠吹走,眼神空洞茫然的看着他。

  因为惯性,即使不摇这辆车依然行驶的很快,但身后的怪物同样紧追不舍。接二连三的光束轰击导致周围的树林燃起大火,漆黑的树干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沈念在轰鸣声中清醒,大脑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得出最终的答案,他看向琪亚娜,“我们大概会死在这里了。”

  女孩跌坐在平台上脸上有些茫然,环顾四周,眼底倒影出滔天的火光。

  沈念皱了皱眉,应该是哪里断了传来剧痛,导致他走路有些踉跄。琪亚娜想要起身扶他却被双手死死按住。

  看着女孩脸上的茫然,他的神情忽然柔和起来,“琪亚娜,你不是很听我的话吗?跟着车子离开去到尽头,去你最喜欢的地方。”

  琪亚娜清醒了些,眼里涌出薄雾,坚决摇头,“我不要……”

  “这次也乖一点吧。”沈念仿佛没听见对方拒绝,只是揉揉她的脸蛋,苦笑着,“我实在是不想变成小猪。”

  “不对!沈念从来都没有失约过,你不会变的……”

  风声轰鸣。

  琪亚娜在震人耳膜的巨大风声中失去声音,仰望着男孩弯腰用力的搂过自己,额间传来温热的触感,和简短的拥抱一样令人眷恋。

  沈念松开手一路倒退到平台边缘,“我给你一个新的承诺。可能短时间内你找不到我,不要着急,未来的某天我们总会再见的。

  从现在开始,你要带着这份承诺好好的活下去!”

  璀璨耀眼的光在沈念身后炸开,在琪亚娜还未反应过来时冲击导致的巨大压力将她死死按在地上,挣扎着伸出手却无法触及身体脱离平台的男孩。

  看着他的面庞被映照成淡金色嘴角微扬,坠入一片火红金色之中。

  “沈念!!”

  巨大压力任凭琪亚娜怎样挣扎都无法起身,眼瞳倒映出天地、火焰,刻印下男孩最后的影子,车轴高速旋转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逐渐远离、远离,直至最后什么都看不清。曾在这片雪原经历的一切如初雪消融,顺着指尖的缝隙流逝,无法触及。

  男孩的话变作一枚钉子,就这样在琪亚娜柔软心房的最深处刺入。

  碰——

  沈念是撞在树干才停下,冲击脑海的疼痛令他瞬间清醒不少。大概是肋骨断裂了几根,温热的液体在喉咙里徘徊,他张开口吐出鲜红的血液。

  疼!仿佛是回到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趴在地上失神很久,看着怪物的身影放大。沈念选择留下来的缘由很简单,因为他没办法见到琪亚娜去死,或者是两人坐以待毙。

  那个呆萌的女孩才刚开始自己的人生,还有更美好的未来。

  至于自己……

  沈念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注意力集中,身体血液加速流动,肾上腺素不断分泌压制住疼痛。

  他从衣服里拿出最后做以防备的雷管,附近都是火,凑到边上就能将引信点燃。他奋力朝着怪物抛去,火光迸发,不断承受刺激的琥珀色眼瞳趋向于暗红金色,无所畏惧的看着那只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