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取下眼罩的白发男人在昏暗的光线里对她伸出手，像是以前逗引猫猫那样熟练，摊开的手心宽大温热，轻而易举就把木子伸过来的手包裹完全。
他是坐着的，木子站着，第一次比他高了半个头，直视着男人头顶的发旋，在没有刺毛的时候，意外显得乖顺。
五条悟手里把玩着取下来的布条，黑色的布条缠绕在手指上，被自行解开之后，毫无预兆地环绕住木子的手腕。
少女懵懂垂眼，五条悟的手指隔着布条轻微的揉搓她的手腕，声音似是叹息。
“毕竟，是难遇的挚友啊。”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而他们之间的羁绊似乎也就只有这一句。
高专悟的叛逆被时间一点一点转换成另外一种锋芒，他恣意得像一柄永远不会疲倦的刀刃，只有非常疲倦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脆弱。
木子只见过一次。
……
“硝子，拜托了哦。”
五条悟跟夏油杰一起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是很难得一见的事情，毕竟同期只有一个女生，也不是什么娇娇女。
硝子看向他们旁边的那个女孩，很快想起来是之前打的赌里的那位。
只是看眼前这个情况……这两位，一夜之间转性了？家入硝子感兴趣的笑起来，不紧不慢地“嗯”了声，朝木子伸出了手。
木子乖顺地把手放入她的手心，察觉到少女的配合，硝子满意的弯起眼睛，随后故作惊讶看向还没离开的两人：
“呀，你们还没走呢~放心吧，放心地、交给我吧——”
木子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很顺畅的对他们笑了笑，“再见。”
夏油杰没有动，微微眯了眯眼睛，忽而笑起来，语气有点懊恼，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像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好像也是唯一的决定。”五条悟拍拍他的肩，自然而然的催促了一声。
两人走远，硝子这才看向身边的人，“两个粗线条男人，也没给我们介绍对方，那就只有自己来咯——你好，我是家入硝子。”
“你好，我是木子。”
“知道啦。”女孩子的友谊总是简单一点的，只是出于好奇，亦可以成为好朋友。
虽然在之前木子从没有认识硝子过，她入学时硝子已经离开了，也是时候考完医师证时才回来。
不过现在因为五条悟他们还是可以拥有共同话题的，同时拥有共同话题的还有歌姬，但这就是另话了，并且歌姬很讨厌五条悟。
硝子带她进入了一间闲置的宿舍，自然是由老师吩咐过的，有些简陋，但住人还是可以的。
夜里木子一如之前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天她几乎像个老婆婆一样一直在回忆，从遥远的、到现在的、再到未来的。
记忆偶尔也会成为负担，还好她勉强还能分清这三条线里的区别。
她想起那个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抱住他时的用力，也想起自己答应过他的话，还有那一句“不要忘记我，悟。”
看起来很无理的要求，但是啊，她却是自信的，他们谁都不会忘记。
不但如此，木子也深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要把夏油杰拉回来，从那个必死的局里拉出来，同样也包括五条悟。
这没有什么难的，只要……只要理子不死去——可是灰原真的能从那个地方全身而退吗？
木子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忽然有点想念虎杖悠仁了，就凭着这个人的武力值啊，完全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而灰原也是很优秀的学弟啊，至少对于夏油杰来说，还有七海海。
明天去见一见他们吧，至少要跟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灰原——大概她现在要称他为学长——说上一句：“请务必在意你的生命。”
那个在七海海的形容里，跟虎杖悠仁性格一样开脑的学长，大概会惊奇的瞪大眼睛吧。
她的思绪忽而发散，忽而想：“自己离开了三轮怎么办呢？那边的人在等待吗？悠仁大概会很生气吧，这一次不告而别的是她。”
惠呢？明明上一次见面时还是自责，再见面时就可能是一句通知，那句再见看起来一点也不管用。
明明还只是分别了一天，但是在木子这里，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有些想念他们了。
……
他们也同样会想念木子。
密室里，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脸上肆意出没，尖啸着的疯狂嗓音却没有人听进去，少年的脸色平静，如果忽略那不时凸起的嘴唇跟眼睛的话。
他坐在长椅上，不知等待着什么，五条悟从在身边经过复又重新退回来。
良久才开口说：“不必在这等了，我说过她并没有尸体。”
他也亲眼见过那具肉体如灵魂般消散，但是被敬重的老师再一次重复的时候，他仍然觉得不可相信，张张嘴最后只问出一句。
“那么，高专要怎么跟木子的妈妈交代呢？以一种什么样的名义？”
“会有专门的人为非咒术师布置一个幻境的，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似乎也察觉到这种做法不太人道，五条悟的声音略显低沉。
虎杖悠仁却能明白，这已经是很好的办法了，他只是鲁莽，却并不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那么，咒术师能要求一个那样的幻觉吗？”他这样问道，如同抓住了什么极其渴望的东西。
“会损耗身体的，悠仁，你回去吧。”只是终究是拒绝。
少年沉默着没有说话，成熟的大人这时候也没有能安慰的句子，最后只能不合时宜的轻笑。
“你们两个看起来才真的像是青梅竹马啊，一模一样的性子，一模一样的……嗯，你当初诈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子等着你的。”
五条悟描述的画面似乎很好笑，虎杖悠仁想了想，也不合时宜的笑起来。
“我跟她最像了，木子很依赖我的，还是多谢谢老师这些天对于她的帮助，还有其他同学，要不然她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虽然是在替她道谢，但是还是很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