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落

  所谓“绝缘体”,指的是对元素毫无亲和度的人,这样的人只能修行“通用”魔法,即无属性魔法。

  从古至今,出现过不知道多少“SSS”的半神,但是“通用魔法”突破到“S”领域的却寥寥可数。

  所以“绝缘体”基本就是死路。

  当然还有别的魔法。

  风逸夏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除了元素魔法,和通用魔法,还有“禁忌魔法”:空间、精神、黑暗,以及“传说魔法”——时间。

  “传说魔法”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在不发动魔法的情况下,“禁忌魔法”和“通用魔法”是他“精灵眼”观察不到的。而在他“精灵眼”的视界中,那股浓郁到凝结成滴的绿色紧紧簇拥在女孩的身边。

  这是“绝缘体”的水平?

  所以,大概率是“禁忌魔法”对元素魔法的压制。

  会是什么呢?空间?精神?还是——黑暗?风逸夏眼神一凝,眼底的深处孕育着莫名的光芒。

  不过此时的女孩并没有想到什么“禁忌魔法”,她只知道她世界中的最后一抹光明也消弭于黑暗之中。

  一切都完了。

  在身后人的催促之下,她如行尸走肉般慢慢离开了招生处。

  “喂,”“三角眼”喊住了女孩,并把那沓纸币放在了桌子上,“你应该很缺钱吧?”女孩缓缓回头,用她那失了魂不再明媚的双眼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帝都学院招生考试,每个人一生只能参加一次,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虽然风逸夏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确认那人是不是参加过考试。可能一次失败后,那个人就会失去再向前的勇气吧?

  “三角眼”的眼皮耷拉了下来,现在的他更像是幽暗深处的一条毒蛇。他转头对他身边的人说道:“你先看着点儿,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他身边的人惶恐称是。

  “三角眼”找了一个门清的地方,露出了通讯手环,找到一个印记打了过去。

  简单说一下,这通讯手环就类似于咱们的电话,至于原理——我也不大清楚。还是让这个秘密埋葬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中吧。

  “喂。”

  “怎么了,老大?”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通讯手环中传来。

  “你在考场附近吧?”

  “是的,现在容易找到‘活’。”

  “有个紫发的女孩,眼睛也是紫色的。”“三角眼”仔细想了一下,补充道:“她看起来——很可怜?”话音的末尾不知不觉带了疑问的语气。

  “找到她,你最好扮的凶恶一点,到时候你给我地点,懂吗?”

  “大哥怎么了,看对眼了?”

  通讯的另一端是良久的沉默,就在那人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三角眼”再次发话:

  “记住了,不准碰她。”

  “得令!”

  “三角眼”回到招生处,继续接手他的工作。这样,应该有个合理的理由去帮助她、认识她吧!“三角眼”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

  距招生办不远处的大树上,有树叶轻轻滑落,只有风知道,他曾来过。

  ······

  用最后的3枚奥兰币买了三个用一片荷叶包着的包子——这是她仅有的一切。她并未直接把包子吃掉,只是静静地望着包子,望着,望着,直至紫水晶般的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小朋友,”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身畔想起,“有什么伤心事吗?”

  女孩显然被这突然想起的声音惊了一下,整个人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怪可怜,也怪可爱。

  风逸夏微微一笑。

  女孩回头,看到了微风悄悄潜入。

  凌乱她的发梢,拎起他的衣角,拂乱她的思绪。

  “又见面了,”女孩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那个·······好人!”她收敛起她脸上的悲伤与失落,强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

  好人?我这是立了个什么奇怪的flag,“好人卡”都被发了?

  他刚想用眼神来一个“精神攻击”,俯首望去,只见女孩眼中再次流露出了一丝失落。

  “风逸夏。”女孩看向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白衣少年用那永远澄澈不含杂念的眼睛看着女孩。

  “我的名字,”顿了一下,他再次补充道,“还有小朋友,我还可不是什么‘好人’哟。”

  女孩抬头白衣落入她的眼睛,失神一刻,她的脸庞微微泛红:

  “我也不是什么‘小朋友’,我叫索菲娅!”索菲娅难得一板一眼的反驳风逸夏的称呼。可是为了早日摆脱“好人魔咒”,风逸夏也得给出适当的回应。

  “那索菲娅小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伤心事吗?”在风逸夏再次一句“小朋友”时,索菲娅微微鼓起了脸像一只撒娇的紫色小松鼠,不过一提到“伤心事”,她的眼角却又是红了起来。

  “我可能这辈子都与帝都学院无缘了。”索菲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洁白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不停捏着自己衣服的前襟。

  风逸夏显然是个老“演员”,一抹惊讶的表情轻轻在他脸上晕开:“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的还可能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索菲娅仰起头,微微湿润的眼睛看向他,“我是‘绝缘体’。”

  “绝——绝缘体?”脸上的惊色愈加三分,好家伙,这演技满分。

  索菲娅凄然一笑,道:“没错,就是被称为‘神弃之民’的‘绝缘体’。”

  “可是,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明明对木系魔法很有天赋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仍未流下。不能哭,索菲娅你不能哭,你要坚强。

  何止是有天赋······风逸夏仰天,喵的,要坚强,不能酸。

  “有天赋?”风逸夏“漫不经心”的问道。

  索菲娅吸了吸鼻子:“是的,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魔法学习,但是我能感觉到木元素时时刻刻在呼唤我。可是······怎么会这样。”

  “放宽心,未来不只有帝都学院这一条路,”风逸夏眼睛慢慢幽邃了起来,他望向天空,亦或者,他在仰望十年前的天空,一道幽幽的声音响在索菲娅的耳际:

  “人总是要活着的。”

  而且,风逸夏想到了那封推荐信,路未必断了。

  索菲娅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擦去她的伤心,她伫立在风中——微笑。

  “谢谢您。”

  这次反倒是风逸夏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明明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小朋友,你考虑过学习‘通用魔法’吗?”风逸夏找到了一个树荫处,很自然地拉起了索菲娅柔若无骨的手,将她带到了那个地方。

  索菲娅脸上的红意再添几分,整个人像一朵盛开的紫罗兰。她将头深深地埋下去,藏起了那偷偷潜在夏季的春意。

  听到风逸夏的问话,她才抬起头。

  “试过了,走不通,我只会‘D’级的通用魔法‘魔力冲击’。”索菲娅看样子已经从“绝缘体”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有可能,她习惯了一个人把悲伤藏在心底。

  “我看过不少‘C’级的通用魔法,但是一直学不会。”

  “哦?你试过?”风逸夏微眯双眼。

  正统的“元素魔法”掌握在两大帝国、两大学院、魔法师公会“黎明”和神圣教堂手中。当然少数的“SS”级魔法师也有能力传授元素魔法。

  国家与学院是两个不同的势力,想要成为魔法师的途径就这些,除了学院,其余的选项其实就已经默认归属势力了。这就是这么多人纷纷趋之若鹜奔向学院的原因。

  “禁忌魔法”是被禁止的,实际上因为空间魔法的需求和精神魔法的罕见性,导致实际上的“禁忌魔法”只有“黑暗”。所以说闲的没事禁什么“空间”啊?到头来还是要装孙子。

  “通用魔法”倒是监控的不严,原因很简单:学不会。

  “元素魔法”是看祖先、看血统。没错,“元素亲和度”是有一定的遗传倾向的,当然这东西也不是一定的。所以帝王们都会“广撒网”,避免突然蹦出一个“败家子”,额,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而“通用魔法”是真正看天赋的东西。学个“魔力冲击”你可以很简单的成为“D”级的“通用”魔法师,当你将“魔力冲击”与元素结合的时候你就成为了“D”级的“元素”魔法师。

  你学会了“C”级元素魔法,你就可以成为“C”级元素魔法师。但想成为“C”级通用魔法师,你就要在“D”级的领域创造出“C”级魔法。然后依次递推。

  自创魔法······这就是“通用魔法”充满“恶意”的地方。要知道“元素魔法”在“SS”才会涉及自创魔法,虽然确实有天才可以在低级创造魔法,但也绝不会以自创魔法作为晋级的条件。

  “魔力”等级与“魔法”等级其实是不同的。

  比如索菲娅小朋友她的“魔力”等级其实是“B”级,而她的“魔法”等级——“D”级通用。

  “通用魔法”虽然不被禁止,但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看到“很多”的,这也是风逸夏惊异的一点。

  似是感觉到了风逸夏的诧异,索菲娅低下了眼帘,身体微微颤抖,说出了一句让她感到痛苦的话语:

  “十年之前,我的父母都是‘S’级魔法师。”

  十年,圣战?魔法师,现在的窘迫。

  线索明了后,一条直线便被画了出来。

  风逸夏看了看女孩周围再次浮现出的悲伤,有些歉然道:“抱歉,勾起了你······一些不好的回忆。”

  “没关系的,”女孩蹲了下去,双手抱膝,又把她尖尖的下巴轻轻地放在上面,“毕竟十年都过去了,我该走出来了。”女孩的眼神中不再充满天真与光。

  “父亲和母亲走了之后,有很多人来帮过我。”女孩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曾以为度过困难后,会是一片光明。”

  “渐渐的,那些帮过我的人开始慢慢蚕食我父母的遗产——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有的是借钱、有的是带我保管、有的是要帮我投资,到最后,他们撕破了脸皮,将我从我父母的房子里赶了出来,甚至——”

  “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没家了。”

  “可是妈妈曾经告诉我要成为一个坚强的人,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开始了漂泊,我遇见了阿婆。”

  “我经历过许多事情,我见过许多坏人,我也见过许多好人。”索菲娅抬头看向风逸夏,“您不要觉得我太容易相信别人,说不定这一个就是个好人呢!”

  “母亲曾经跟我说过:人不能因为一时黑暗而抛弃光明,不能因为一时的恶意而不再相信世界的美好。”

  风逸夏也蹲了下来,眼神中蔓延出一股柔和,他语气温柔地说道:“我想她一定很爱你。”

  “嗯,她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漂亮、最伟大——最爱我的人。”女孩的眼中再次闪耀出了光芒。

  “所以我要听她的话,我要坚强,我后来知道了帝都学院,这个可以改变人命运的地方。”

  索菲娅叹了口气,道:“可惜被我搞砸了。”

  “以后呢?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不知道,”女孩微微一笑,“但您不是说过吗,人总是要活着的。”

  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和从别人那儿听到还真是两回事,风逸夏只感觉十年之前的记忆随着这句话潮水般向他涌来:血云,千里伏尸,战火,夏雨,少年与少女宿命中的相遇。

  “给。”一道柔柔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一半荷叶,包着两个包子,被送到了他的眼前,他伸手接过。索菲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只有这三个包子了。”

  “谢谢您能听我的倾诉,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风逸夏饶有兴趣的看向她,说:“确定要把你最喜欢吃的包子给我吗?”

  索菲娅看向天边的夕阳,不知不觉,已是近黄昏。

  “我最喜欢吃的是母亲给我包的包子,我母亲做包子的手艺可好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包子,“只是再也吃不到了。”

  物有再相似,人无再相逢。

  “天不早了,”她站起身来,“要跟您说再见了。”

  风逸夏也站了起来。

  “不考虑告诉一下我你的住处吗?”

  “这很难说呀,总之每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都会是我的栖息处。”她狡黠地笑了起来,像是一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

  “那么,再见了。”

  “小朋友再见。”风逸夏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正如他看着她匆匆考试消失在远方。

  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黑伞,撑开。

  黑伞遮住了夕阳的余晖,也遮住了少年的面庞。

  “艾米拉,你要有新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