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鲁维斯地下室」事件发生过之后,又平安度过了两天的时间。
布鲁维斯工厂那边的事情,好像被蒸汽机关一个人给揽了下来。现在警方正在对整个工厂进行细致的调查中,至于结果如何,罗德里克其实并不关心。
他所关心的,仅仅是自己「平静」的日常,会不会被打破而已。说这是自私,也没有错。但是,已经强大如他这般的存在,是没必要去管那些事的吧?
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都是唬人去送死的屁话。
这对象征邪恶的吸血鬼来说,明显不适用。
“罗德!大事不好啦!”
谷口大义突然飞奔进教室里,迅速在罗德里克的座位旁跪了下来,然后嚎哭着抱住了他的手:
“——下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啦!!!”
“哦,这个我早知道了。怎么了吗?”
“唔……帮、帮我补习吧,罗德!那个,实用魔法那方面,我一点都……”
“不——行。前几天悠夜就已经拉着我帮她补习了。下次还请早吧。”
罗德里克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身旁趴在笔记本上打瞌睡的悠夜,将右手从谷口大义的怀里抽了出来。
“怎么这样——”
“喂,老师要来了,你也赶紧回自己座位上去。”
不等谷口大义发出绝望的悲鸣,罗德里克赶紧把他赶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同时,他伸出手,把浅睡中的悠夜给摇醒过来。
“要上课了喔,打起精神来啊。”
“呜呜……熬夜复习实在是太累了嘛。”
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悠夜,以近乎撒娇的口吻,朝着罗德里克埋怨道。幸亏谷口大义已经被赶回自己座位上,不然让他听见这种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正如罗德里克所说,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圣桥悠夜正不分昼夜地苦练魔法当中。这也是为什么罗德里克不愿被其他事打扰的原因之一。
“学习要劳逸结合,像你这样每天凌晨才睡,肯定是身体先吃不消。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喔?”
“是是……我明白了……”
悠夜叹了口气,再次把头埋进了笔记本之中——
“圣桥悠夜,在吗?”
教室的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水蓝色的影子。接着,班主任清水亚人就已经冲进了教室之中,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对着教室里边连珠炮似地说道:
“午休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趟。午饭就让同学帮忙买一点面包,有事情找你。”
“哦、哦!好的!”
圣桥悠夜刚刚反应过来、作出答复的时候,清水亚人再次以相同的速度,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那,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去小卖部帮你买吧。”
“哼,你这家伙倒还挺有自觉的嘛。”
圣桥悠夜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几乎所有有关悠夜的事情,罗德里克都会接手。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关系好的原因,更因为……悠夜在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交心的朋友。
也许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被无意识地孤立了吧。罗德里克早就察觉到这一点,不过他认为,这样也许对她来说更好吧。
“帮我买两个甜甜圈就行啦。”
“好,我知道了。”
就在两人的对话结束的时候,任课老师踩着上课铃,踏入了教室之中:
“好了,同学们。下面是大家最喜欢的进攻系法术课程!把教材书给我拿出来!”
♦♦♦♦♦♦
在上午的课全部结束以后,罗德里克独自一人走在前往小卖部的路上。
虽然小卖部仍旧如同往常一样人如潮水,但为了悠夜的中饭……不得不忍了。
「说起来,老师找悠夜的事,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虽然明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事,但罗德里克仍然忍不住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他的制服大衣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罗、罗德同学……”
“嗯?七律同学啊。怎么了吗?”
罗德里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那头醒目的金色长发让他一眼就明白来者是何人。
七律冬云低着头,展现出了畏惧的姿态——这让他心头一冷,如同坠入冰窟般,差点让他全身发抖起来。
七律冬云「畏惧」着他。
这就说明,她已经不把罗德里克当作同等的同学来看待。而是将他视作可怕的、邪恶的什么东西。
这是他最不希望的看到的结果。无论是从实际意义上,或者是……心理意义上。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罗德里克仍旧渴望,能够拥有一些「平等」对待的朋友。
这时,七律冬云开口了:
“那、那个。前几天发生的事情……那个地下室,不是我做的梦,对吗?”
“那都是真的。”
“包括……罗德同学,是「那个」的事情,也是真的吗……”
“啊啊,那些都是真的。”
罗德里克叹了口气,在凛冽的风中升起了一道小小的白雾。
他不敢低下头去看七律冬云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必,那一定是充满了失望的神色吧。
这虽然是个人类与异族共生的年代,但种族之间的对立,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除得了的——
“……好帅。”
“——哈?”
罗德里克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就被七律冬云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给吓得半傻。
“一个人就能把那个机器人给轻松收拾掉,罗德同学真的好厉害。”
“不不,七律同学?”
“但是,为什么呢?”
“呃。”
罗德里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对七律冬云解释。
两天之前,在「地下室事件」的末尾,罗德里克曾这么对七律冬云说过——
“对不起,七律同学。能不能请你帮忙隐瞒这件事?”
“……”
七律冬云还没有从机器人被解体的震惊事实中恢复过来,微张着嘴,一个音节也没能从喉中挤出。在她面前的罗德里克脸上,以往的风趣和幽默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严肃。这让七律冬云很是别扭。
就好像他所熟知的那个罗德里克,连同幻影一般消失了一样。
“因为……如果我是吸血鬼的事情暴露出去的话,会很困扰的,对大家都是。”
“吸、吸血鬼……?”
“是啊。你也看见了吧,那些魔法也好,能把她复活也好,都是因为这个。”
罗德里克怀中抱着的幼小天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血肉之躯。
「死者无法复生」,这是魔法界、乃至整个科学界的常识。就连初学者也明白的道理。但现在,七律冬云眼睁睁地看着幼小天堂的脸色,从象征死亡的苍白,逐渐转变为富有活力的润红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
就在七律冬云打算刨根问底地将事情弄明白的时候,罗德里克突然身体一抖。
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惨白。
“罗——?!”
“唔……蒸汽,这家伙你自己先照顾一下。对不起,七律同学。”
罗德里克半蹲下来,将幼小天堂平放在地面上,然后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初拥」所带给他的巨大负荷,着实让毫无防备的他吓了一跳。
“看样子我得先离开了……下次再回答你,好吗?”
“……”
在七律冬云回答之前,罗德里克就用长长的披风将自己的身体裹了起来。当披风再次散开的时候,只有无数红眼的蝙蝠从披风之中飞了出来,最终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那之后,罗德里克就回到了他所居住的屋子之中。七律冬云也懵懵懂懂地回到了家中。
她遵守了罗德里克单方面的约定,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也因此,她这两天变得郁郁寡欢起来。「罗德同学为什么还不来解释」,七律冬云最终没能忍耐下去,选择了主动出击。
于是,七律冬云抓住了罗德里克。
“——到底是为什么呢,罗德同学?”
七律冬云突然抬起头来,和罗德里克对上了双眼。虽然她比罗德里克矮上一截,但罗德里克仍旧感到一阵心虚。
他猜错了。七律冬云的「畏惧」,并非是对他的身份的畏惧。而是害怕被罗德里克丢在谜团之后,是对孤单一人的畏惧。
“我……”
“为什么,就算会暴露身份,也要帮助我们、救活那个人呢?”
罗德里克没想到她一上来,居然就先问这个问题。
一般不都是先从「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这种问题开始的吗?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七律冬云浅笑起来:
“因为,我已经仔细考虑过很多事情了。罗德同学肯定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吧?和悠夜同学关系这么好,是因为她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呃……”
除了两人是主仆关系没有猜到以外,冬云的猜测基本正确。这反倒让罗德里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明明如果不暴露身份的话,也是可以赢的。那时候为什么你要……”
“哈啊。”
罗德里克叹了口气,打断了七律冬云的话,然后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远离人群的角落中,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败给你们人类了。如果我说,单纯只是因为我被你们人类的精神所感动,一时冲动就这么做了,你会相信吗?”
“会。因为是罗德同学说的。”
罗德里克以一副不耐烦的口吻说出的话,却被七律冬云用一张温暖的笑脸全盘接受了。
这让他直接语塞。
“你……你不觉得吸血鬼很可怕吗?”
“不会啊,因为是罗德同学嘛。很强,又很温柔。就算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其他人。我怎么会害怕呢?”
七律冬云仍旧是用微笑回应了罗德里克。罗德里克仿佛感受到了被紫外线直射皮肤的灼烧感。
“而且,这样一来,我就和悠夜同学扯平了……现在,我也知道罗德同学的秘密了呢。我是不会输的!”
“……哈啊?”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罗德里克差点笑出声来。七律冬云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就在工厂里,冬云刚刚对他表白过——虽然是没有回复的表白,但她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过,这样一来,罗德里克原本提到嘴边的话,就不得不重新咽回去了。
如果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的话,恐怕……事情会变得相当不妙吧。
罗德里克苦笑起来,重新回到了小卖部门前的队列之中。
「——其实,为什么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击垮机器人的原因……现在想想还真是相当的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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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重新回到两天前。
在蒸汽机关和幼小天堂承受了机器人的「地狱炮」之后。
罗德里克的眼神忍不住向旁边一瞟。幼小天堂——奄奄一息地躺在蒸汽机关的身后。
失去了胸部以下的全部身体和衣服,身体被狠狠地撕了开来,露出了焦黑的截面,触目惊心。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无论谁来看都会认为命不久矣。已经没有任何的方法,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都没可能能再救活这样子的人了。
罗德里克的内心,此时是崩溃的。
「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动手啊!!!我不承认啊!!!整个下半身都被轰飞了什么的!!!」
「过膝袜是无罪的啊啊啊啊啊————!!!!」
……就是这样。
被自己视为珍宝的东西,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摧毁,而他却无能为力——这种绝望的感觉,面前的机器人却带给他两次。
时间再往后推进一些。
当机器人操纵着机械手臂,把罗德里克捆住的时候。
蒸汽机关拔出腰间的小刀,迅速隔开机械手臂的金属表层,然后用刀尖挑碎那些捆在一起的电线。失去了电力供给的机械手,很快就失去了力量,从罗德里克身上滑了下来。
机器人再次举起那只被厚重的金属盔甲覆盖着的右臂,打算从三人的头顶上狠狠地捶下来。
蒸汽机关夹住罗德里克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从机器人的拳头之下跳了出来。另一边,七律冬云被蒸汽机关推了把,好不容易才勉强躲开了锤击。
然而,重拳所掀起的气浪,让七律冬云摔倒在地。
罗德里克这才发现,七律冬云腿上的那双白色过膝袜,已经有了多处的破损,露出了底下白皙的大腿。
也许是之前和机械手臂缠斗的时候,不慎被破坏掉的。虽然看上去十分诱惑,但是……
「白色象征着纯洁,而破坏这白色,就意味着破坏了它原本美好的意向——就算是再怎么聪明的机器人,终究还是不明白这个的美好啊。」
罗德里克沉默不语,心中却早已升起一丝杀意。尽管他已经一忍再忍,此时也已经踏在了暴走的边缘——
「犯我绝领者,我必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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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克目送七律冬云小跑着离开了小卖部,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否是正确的。
不过,他很快就泯然一笑,把所有的纠结抛诸脑后。作为代替填充大脑的,是以下这些东西:
我,罗德里克·弗拉基米尔,人称「最强吸血鬼」,极其强大,不会死亡。
说得直白一点,我强,我任性!
啊,不好意思,再来一遍。
我叫罗德,有何贵干?!
说完了,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