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学后的死亡气息

  “某个无名的剑士曾这样说过——‘我生而为人,不为荣华富贵,亦不为苟活一世,只为...能斩尽世间所有恶鬼!’”

  看到这里,少女手中的这本热血类小说就算是正式完结了。

  她啪的一下合上书,然后止住脚步,闭上双眼,像是回味着什么又像是思索着什么一样,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满是激动不舍的双眸,情不自禁地喃喃着——真是一本难得的作品啊!

  一般来说,很少有女性会喜欢看这种通篇都以战斗元素为主的作品。不论处于哪个年龄层,女性所喜爱的作品类型基本都是以情爱元素为主的才对。

  但是,今年刚满十五岁,升入天吉市贝纳中学初中二年级仅一个月的女生——欧阳连蕊。偏偏就是女性群体中那特别的存在之一。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在放学路上看完的,是她这个月看的第十一本热血战斗小说。不过,稍微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学生,应该没什么闲暇时间看课外书才对,光是那如山如海的作业题就足以让他们提前十年切身体会到上班族的艰辛了......

  这样一来,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做到一个月看完十一本小说的,应该只有她了吧。

  对,欧阳连蕊将所有的上课时间也都用来看小说了,而且是正大光明地看,因为对她而言,学习成绩什么的,轻轻松松就可以保持在全校前五的程度。

  而且,不论是脸蛋的漂亮程度还有自然散发出的气质,欧阳连蕊在全校女生中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因此,她也曾经是全校男生为之倾倒迷恋的对象,是全校绝大多数女生都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为何是曾经?嗯...因为...

  “小蕊,今晚可以一起来公园玩吗?听说那里的‘空中花园’终于修好了诶!”

  “连蕊!今晚的物理作业答案可以借我一下吗?这几天我一直忙着音乐比赛,物理功课落下好多...”

  “欧阳,那个...那个...周末可以和我一起去书店买书吗?我妈总叫我多去书店看书,但我又不知道什么书好看...”

  此前,刚放学的一小段时间内,在班级门口、一楼的楼道口、学校大门外,分别有两名同班女生、一名同校女生找上她,向她问出了三种虽然内容大不相同,却都至少是单方面认定对方是好朋友的情况下才会问出的问题。

  结果无一例外,欧阳连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阅读世界里,没有听见任何与书中剧情无关的声音,她们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由于完全没注意到,也就不可能在事后向对方作出相应的解释,于是,对方就会认为“这人怎么这样?没礼貌。”

  很快,这种影响扩散开来,她的受追捧、被嫉妒也自然就变成了“曾经”才有的状况。

  不过,她到现在为止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在放学路上看着周围其他同学总是三三两两一起有说有笑的回家时,她还会在心里嘀咕:切!无趣又可悲,只会互相谈一些无聊的话题,丝毫不懂书中的乐趣。

  2

  今天是欧阳连蕊独自在家的第一天。就在昨天,一直以来独自养育她的母亲由于公司调动而去外地出了差,可能要在那边待上一周左右。

  因此,她在回家途中,去了一趟附近的购物广场,想买一些速食品对付对付今天的晚饭,要将冰箱里的食材做成可以吃的东西太麻烦了,回去以后她想在最快时间内填饱肚子,然后扑到自己软软的床上继续看第十二本小说。

  谁知道今天购物广场里的速冻水饺和汤圆偏偏都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她没吃过的,并且光是看包装就感觉不太好吃的。

  于是她为了买到自己常吃的牌子的速冻饺子,又往学校方向走了一些距离,在那附近的小超市里,找到了自己经常吃的,味道还不错的速冻三鲜饺子。

  等她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大楼下时,由于冬至已过的缘故,天色已经基本暗了下来。

  “唔...今天是什么特别的节日吗?为什么那么大的商场里的速冻食品会被卖完?啊...楼道里的灯也不亮...”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拎着装有速冻饺子的口袋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前面最深处的两点暗黄色的电梯灯成了她此刻的“灯塔”。

  将两边的电梯上行按钮都按了下去,看着显示屏上电梯的所在层数逐渐接近自己这里的一楼,她又开始回味起今天看的小说剧情了。

  无名的剑士么...明明是拯救了全世界的大英雄啊,为什么才过短短两百年就会被人们忘却了呢?他的子孙总不会忘吧?不然他就太可怜了...那些人也真是没心没肺...完全不知道自己过着的平稳的生活,是靠他和他的那些伙伴们用生命换来的...居然还说出那种话...真是让人火大的不是一点点...

  就在她又要陷入那种为书中主角的不公遭遇感到愤怒的情绪中时,她的注意力突然被眼前的一个状况所吸引过去——电梯显示屏上的层数,停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十一楼,原本是从十九楼缓缓地降下来的,现在却一直停在十一楼没了变化。

  “是有人在上下电梯么?隔壁家的阿姨又叫了亲戚来聚餐么...那样的话整个楼道又是一大股酒臭味...”

  她盯着屏幕上的“11”数字做出这种猜测并发出埋怨。

  不过,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那种猜想,因为电梯的显示屏在那之后过了几秒就突然熄灭了,连同按键上的亮灯一同熄灭,整个楼道里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彻底陷入黑暗。

  “又要爬楼梯...唉...这电梯最近怎么总出毛病...上次也是,坐到一半突然就停了...”

  她换了只手拎口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亮光前往楼梯口,然后开始用既不算太慢也不会让呼吸变得急促的速度往上走。

  嗒、嗒、嗒、

  每一层的楼道的灯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二楼的灯一直亮着,但是亮度不够,光色又暗又黄;三楼的灯就像恐怖片里那样,频频闪烁不定,四楼和一楼一样灯是熄灭的,五楼则是闪两下然后亮个十几秒......

  欧阳连蕊倒是没有将自己此时的境况与恐怖片中的那些场景联想到一起,即便走到五楼也没有看见其他楼层的住户身影,甚至没听到其他人家里的任何动静声响。

  倒不是因为她胆子大,嗯...只能说是神经过于大条。

  此刻的她,所有的情绪又一次沉浸在了小说剧情里。

  但是,就在走完六楼,刚刚踏上七楼的阶梯时,她虽没有停下脚步,却也发出略微有些疑惑的“嗯?”的声音。

  她开始注意到一个现象,就是自己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嗒嗒嗒的声音一直比较规律的发出,传至周围的墙壁、栏杆上再荡回来,频率没有问题,但是她察觉到,声音好像,越来越明显了?

  本来的脚步声听起来只是清脆的单纯的声音,但是加上回声,就仿佛被扩大并且模糊了一样,这通常取决于周围的空间大小程度。

  但欧阳连蕊注意到自己现在每走一步发出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很小的空间里行走那样,没有回声,很单纯、清脆。

  她由于刚才一直沉浸在剧情思索中,是突然才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所以她也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于是,她又走了几步后,确认这一现象正在发生之后,便不经意的看了看左右两边,看了看脚下的楼梯,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嗯?嗯??”

  连续的鼻音,是在她看了一眼身后再扭头回来以后发出的。

  刚才那是什么?后面怎么那么黑?黑黑的当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嗯??

  抱着巨大的疑惑、不确定,些许的不安,她再次回头。

  “啊!!!”

  注意力完全在眼睛所视之处的状况下,她回头看见的,是自己身后,与自己仅有两三步距离的位置,正站着一个巨大的歪头黑影。

  即便看不见它的眼睛,欧阳连蕊却能在看清它的一瞬间,感受到被它死死凝视着的可怕视线。

  她当即发出惊恐的尖叫,并本能的向上大步跑去,却被阶梯绊了一下,导致她只是往上了两个阶梯的路程,而且还一屁股摔坐在阶梯上。

  顾不上思索的她赶紧连爬带跑的起身继续向上狂奔,也顾不得装有速冻饺子的袋子落在原地。

  “那是什么玩意儿?!鬼吗?我的妈!真的有鬼?”

  一边跑,一边回头确认对方是否追上来,一边惊魂未定的喊着,双脚更是以出生以来拥有过的最快速度往十一楼跑去。

  到了十楼,欧阳连蕊心中一边激动,自己马上就能到家了,只要进到家里把门一锁,任他什么牛鬼蛇神都进不来了,一边再次回头确认那个歪头黑影有没有追上来。

  “真的是鬼!!!鬼!!啊!!”

  不看还好,一看就把她吓的跳脚。只见那一直没有在追上来的歪头黑影,在她看向楼下的瞬间,就以十分诡异的姿势、极快的速度朝她所在冲了上来,而且全程都歪着头,看不见双手的存在。

  这次,她连手机也不要了,放开一切的摆动双手朝家里冲刺,期间不敢回头看,生怕影响自己的速度然后被鬼追上。

  “到家了到家了!要安全了!诶?”

  冲到自己家的房门前,她伸手就去拉门把手,直到拉了两下大门却依旧没有打开时,她才猛地记起——开门需要用钥匙。

  大概是突然的惊吓接连而至的缘故,她竟连着最基本的常识习惯也忘了。

  可是,现在再从裤兜里取出门钥匙开门,似乎来不及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只听不远处的楼道口传来低沉沙哑的怪笑,那歪头黑影已经朝她这里冲了过来,在这过程中,欧阳连蕊看见黑影巨大身体的正中位置,突然裂开一条缝,随即便张开一张布满无数细小牙齿的血盆大口。

  “啊!!别过来!!别过来!!”

  她的双脚已经开始发软,后退没两步就坐倒下去,书包也掉在一旁,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她甚至开始捡起书本朝它扔过去,但这一切都丝毫没能阻挡黑影的行进。

  “不...不...我还不想死...不想被鬼吃掉...不...”

  她不停的后退,书也被扔的差不多了,可黑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血口正向她扑来。

  “救命...救命啊!!!”

  这一瞬间,她在承受着心中极大的恐惧之时,突然感觉心底似乎有什么重物被释放,某种桎梏被突破了似的那种不强烈却很明显地释然感。

  随着那种感觉,她自然而然的闭上眼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了那三个字。

  紧接着,她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出任何动作了,唯有紧闭双眼,不去看眼前的恐怖之物。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了许多自己从记事起到现在的经历过的各种场景,与亲人一同度过的日子...

  面部已经能感受到一种夹带恶臭的阴冷,她在心底发出了哀声——我,要死了吗。

  “不,你不会死的!不仅如此...”

  几乎在哀声发出的同时传来的回答声音,她猛的睁眼,还不等看清视野内的一切,只听轻轻地“唰”的一声从身前很近的距离上传来,然后便是“噗咚”一下,犹如重物落地的闷声响起。

  待她的双眼再度适应周围的环境,足以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只见刚才还将一张血口凑到自己身前准备吃掉自己的那个歪头黑影鬼,此时却被什么东西从当中斩断成了两段,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过了几秒后,两段黑影残肢,纷纷化作一团黑雾,飘散在空气中,直至彻底消失。

  “诶?这是...什么情况?”

  她靠着身后的墙体,缓缓起身,即便是黑影已经不复存在,她现在也不想踩到身前那片曾经承载过它的地面,紧接着,她也看见了前面,那个位置,差不多就是自己家门前的走廊上。

  虽然楼道里的灯并不亮,但借着月色,她还是看得比较清楚。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生,身上背上还戴着一个足以包裹住他脖子以下全身范围的深色斗篷,发型看起来乱糟糟的有点像鸟窝,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

  不过,最令她在意的,是男生的那双眼睛。

  他的双眸拥有着比湛蓝的天空、碧蓝的海洋还要清澈的蓝色光泽,即便是在这夜色下,那双眼睛也能让人在看了以后感受到透亮、安心的感觉。

  一时间,欧阳连蕊竟有些看得入迷,她情不自禁的将眼前的男生带入到自己所看过的所有小说的男主角身上去,却马上感到不可思议。

  不知是短暂的妄想还是直觉,她感觉,眼前之人,并不能与其中任何一个男主角的人设相融合,而是要将所有强大、可靠的男主角加在一起,才能符合他此刻的存在。

  就在她看的入迷,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时候,男生也正在打量着她的状态。

  不过,并非是用眼睛,而是通过从他身上释放出的一股无形无色,名为“气”的能量。

  这股“气”在触碰到欧阳连蕊的瞬间所传回的感受中,最令他在意的,便是欧阳连蕊的身体表层,正附着一层诡异的气息,其中散发出来的令人不悦的感觉,与刚才被他斩杀的那只黑影一致。

  这么快就染上了么?而且浓度比一般的小鬼要高出不少,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彻底帮她祛除,看来,得稍微费点功夫才行了——短暂思索过后,他很快想出了应对之法。

  只见他转过身来,先是将长刀收入斗篷下身体一侧的刀鞘之中,然后缓缓的朝欧阳连蕊走近几步,停住,伸出右手,用食指指着她,露出有些委屈又带有埋怨的表情大喊道:“还不快去做菜做饭给我吃!!赶了那么远的路来救你...我现在都快饿死了!!”

  被他这么一喊,欧阳连蕊的脸上渐渐显露出美好的幻想被无情地打破似的表情,并且愈发皱起眉头,满眼难以理解的看着他。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