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短暂只是相对的幻觉(下)

  #7

  回程途中,偊清焱提议应该在朝阳的沐浴下待久一点,说是有利于身心健康,武小路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在拎着对常人而言绝对不算轻的东西,从街区的小路穿行到了后山公路上。

  这条公路依山而建,全长六公里,直通山顶的气象中心,双车道的两边是栽满榕树、银杏树和菩提树的相当宽阔的步行道,沿着路一直上行走一段,拐进岔路口就可以到达欧阳连蕊所在的学校。路的两侧都可以欣赏山林风光,还有可以歇脚的六角亭,还能感受暖洋洋的阳光,可谓是一个绝佳的锻炼休闲散步之处。

  “师父啊,师父当初是怎样成为滅秽师的呀?”即便已经提着很重的东西走了挺远的上坡路,武小路也依旧活力十足,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难掩兴奋的在偊清焱身旁边问边单脚立地转了一个圈。

  “嗯...算是子承父业吧。”

  “哦?!师父的父亲也是滅秽师吗?!莫非师父的家人们全都是滅秽师吗?!”

  “没有没有...就我父亲做了滅秽师,家里其他人,我是没有什么实际感受,是七岁那年才听父亲说的。”说到这里,偊清焱脸上的笑意忽然平淡了下来。

  “说什么呀?”

  “家里其他的亲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我刚出生不久,就彻底鬼化了,并且全都被其他的中阶滅秽师,斩杀了。”

  “啊...”武小路听了过后,止住了脚步,神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随即说道:“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

  “嗯?没事,不必道歉,我本来就还没跟你提起过这些状况,而且,作为一名滅秽师,理应比常人看得更透彻,更加理解并且更能接受任何人都可能在任何时候彻底变成恶鬼这一点。”

  “可是,要做到这样,一定很难很难的吧...”

  “当然啦,人们了解了各种道理过后,往往只是将其挂在口头上,或者用来在自己失意的时候骗一骗自己,仅此而已。包括我在内也有一些。尤其是对于‘无常’这一世间至理,我们在大多时候都只局限于口头上的理解,而我也只是稍微深入一些罢了。”

  “师父,我感觉您...”

  “嗯?”

  “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神态像一个老气横秋的中年人一样,说的话也让人听不太懂,还让人感到伤感...”

  “呵呵呵...这个,也许在说话这期间,我突然长大了?”

  “嗯...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阳光开怀的事物,好比这天气,像现在这样既不会感到太热,又能让一切事物都存在于光明中的天气,我最喜欢了。”

  武小路说着说着便下意识地想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眼前被阳光照亮的一切的动作,却在刚刚抬起双臂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还拎着两大袋东西,失了些兴致,也就放下手,只剩脸上还有些许美好梦幻的样子。

  “嗯,我也很喜欢阳光的东西,不过即便是晴天,也并非就能让所有东西都处于...算了,说点其他的吧。”

  “什么呀?”

  “差不多也是七岁那年,突然有一天,我的父亲就失踪了,总部发动了所有滅秽师找了一个月都没有任何音讯,但是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父亲战死或是意外死亡的线索。”说完过后,偊清焱马上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间说了会让武小路心生伤感的内容。

  “啊?!师父您的父亲怎么也...”

  “不过嘛!父亲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的,总共两页,写了不少内容,不过基本没有交代他自己的去向,只是说了许多他在数十年漫长的滅秽师生涯中从恶鬼身上发现的一些奇怪的状况与他自己对这些状况本质的猜想。”

  “只留了信给您吗?没有留别的物件吗?”

  “有啊,我现在使用的武器——雁翎刀,就是父亲留给我的。”

  “哦,我明白了,师父的父亲给师父写的信里,是不是说了‘我把武器传给你,你一定要成为滅秽师’之类的内容?”

  “那倒不是,虽然给我留下了刀,但父亲在信中不光没有提及那把刀,也没有明说希望我成为滅秽师。”

  “那您为什么要做滅秽师?家里变成这样的境况,全都与滅秽师有关系,对当时的您而言,应该不可能产生想要做滅秽师的念头才对...”

  “因为,父亲在信里最后,写了这样一段话‘这个世界上的恶意已经过于深重,深重到不久的将来世界就会崩解的程度。但是,凡是生灵,其心中至纯之识必定不灭,恶鬼也应如此,如能自身先行领悟并以此点醒它们,我想,那个时候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将恶鬼这一存在永久灭杀,同时,不只是这个世界,整个大世界也才能得救’。”

  “有点听不懂了...不过,师父大概就是为了...点醒恶鬼们的至纯之识?为了拯救大世界,才成为了滅秽师的吧?”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一种自己在做一件超级不得了的大事情的感觉了。”

  说话间,偊清焱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猛地看向前方不远处刚刚进入视野的步行道右边的一座六角亭里,那里正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有些凌乱的人。

  那人传出来的这股气息...很明显是凶鬼的气息,但是他看上去还是普通的人类模样,怎么回事?而且,我应该没有放松感应能力才对,为什么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才突然感知到它的气息?还是说...它是突然从常人状态转变成凶鬼的么?

  “师父呀,师父?师父?”武小路看偊清焱突然一副严肃的样子盯着前面,也不说话,便一边叫一边跑到他面前晃悠,就像在试图叫醒一个睁着眼梦游的人一样。

  “站到我左边来,接下来经过前面那座亭子的时候,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往亭子里面去看,就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往前走就行,不论亭子那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要看过去,懂么?”

  偊清焱打算尽量不出手,然后在保持距离的状态下进一步观察对方的状况,同时还要保护好身边的武小路,而要达成这两个目的,最好的做法就如他现在对武小路所说的这样。

  “诶?亭子里...那个人是恶鬼吗?怎么会...”

  “快到了,有问题后面再说,先照我说的做,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的。”偊清焱一边警惕的打量着亭子里那人的一举一动,一边对身旁的武小路这般说道。

  “好”

  他最后那句话,给了武小路十足的安心感,她当即退回到偊清焱的左边,按他所说的低下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和鞋尖前不超过五十厘米范围内的路面前行着,心中还不停地默念起“不看亭子、不看亭子、不看亭子...”

  此刻开始,偊清焱的视线便始终放在亭子里,一边注意着对方的状况,一边暗暗将身上的气分离出相当一部分笼罩到武小路的身上,并集中心神往气里注入了极为精纯的“坚硬”的意念。

  紧接着,正低头走路的武小路,浑身忽然微微的抖了一下,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表面从上到下,就像一下子泡在微烫的温泉水里一样,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覆盖住,同时,她还感到自己视野里的一切也随着这种奇妙的感觉出现而变的更加清澈透亮了,听到的一切声音也变得更为细腻、丰富。

  这是怎么回事?身上怎么突然一下像是泡在了热水里面一样?而且,视力和听力也一下子变得清晰许多,身体也感觉挺轻盈的,比我站桩、行拳时那种气脉通畅时的感觉还要舒服通透...难道,是师父做了什么吗?

  她心中越想越有些按捺不住的要抬头看看旁边的偊清焱,想看看他究竟做了什么,会让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拥有这些奇妙的感觉。

  不行,师父说了无论如何也不要看向亭子那边,已经走了很多步了,现在抬头的话,肯定会在不经意间看见亭子,不能看!低头走路就好——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好奇。

  “喂,亭子里的大叔,我看您好像有些不舒服,请问需要帮助吗?”

  将气分给武小路形成有力的保护罩,再在脚底聚好足够的气,让自己能够犹如老树盘根一样稳固的同时又能轻灵的进行腾挪辗转,准备就绪后,偊清焱向亭子里的人喊出了那番话。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对方变化,一边在心里期待着能更快些的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下一秒,随着清脆的“咔嗒”声从亭子里传出,只见那个西装男身体未动,直接将脑袋扭了一百八十度转到后面来,用他那睁的大大的却空无一物的眼洞看向偊清焱。

  “啊?是你吧?就是你做的吧?”看向偊清焱的同时,他猛地张开一张没有牙齿的嘴,每说出一个字都要张开很大,并且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却能令人感到怪异。

  见状,偊清焱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然后迅速分析起这人的状态——没有眼球,没有牙齿,但是脸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是早就被剥夺了么?除此之外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无两样,气息却是凶鬼的...按理说凶鬼阶段的鬼是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了人形的才对...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吧?就是你寄出了那封信吧?”那人说完,身体也随之一下子转了过来,两只脚却险些扭成了麻花,但他似乎毫不在乎,也不会为此感到不适与别扭,紧接着便缓缓地朝亭子外面走来。

  “信?什么信?大叔你该不会将我误认成你的哪位熟人了吧?”偊清焱希望在动手之前尽量多从这个怪异之人的口中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于是一边轻轻推了推武小路,示意她向路的另一边挪一挪,自己也紧跟着慢慢退后,将自己与对方之间的距离拉长。

  “别装蒜了,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向上面寄了那封检举信吧?就因为你,因为那封信,我啊,我的一切,都毁了。”

  西装男走出了亭子,踏上连接凉亭与步行道的鹅卵石小路,他走路的样子愈发奇怪,仿佛一个人形软体动物一样,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要向各个方向扭动一番,看上去甚至会让人对他能否顺利的走到步行道产生怀疑。

  检举信?一切都毁了?又是这样的穿着打扮,这个人...难道,原本是个政府官员么?由于被检举揭发了某种违规行径而失去了权利、财产,由此产生了巨大的嗔恨之意,所以才化作了恶鬼么,并且这股嗔恨之意强烈到令他在一瞬间进化成了凶鬼...不对,从邪鬼转化为凶鬼,应该是一个彻底的、本质上的变化,单靠一瞬间的强烈情绪是无法完成的——听了西装男的话,偊清焱对他的状况有了进一步的推测。

  “大叔,能不能先冷静下来?您看清楚,我只是个路过的人而已,不是你要”

  “就是你!就是你毁了我的一切!绝对是你!!”

  就在偊清焱试图让他冷静并继续问出些什么的时候,西装男却突然咆哮着朝他冲了过去,尽管行进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怪异,速度却突然变得很快,几乎是眨眨眼的功夫就冲上了步行道,再走三五步就能到偊清焱面前。

  彻底失去理智了么,不得不动手了——心中如是说道,偊清焱在能够大体看清对方全身上下的动作的前提下,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到对方迈出的每一步与双方的距离上。

  紧接着,待西装男以怪异的姿势冲到他身前仅有三步左右的距离时,只见他在拎着两大袋东西的状态下,不慌不乱的踏出左脚,同时提胯、扭腰、转身,右脚顺势飞起在空中划出凌厉的斜线,脚后跟“砰”的一下沉重而精准的击中西装男脑袋一侧。

  刹那间,只见西装男的脑袋看起来快要与身体分离那般的朝攻击方向猛地晃了出去,紧接着身体便彻底脱离地面飞了出去,在空中不受控制的侧翻了三圈然后又在地面上翻滚摩擦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呼~很久没有在实战中用过转身腿法了,而且还是高位的,看来还没有生疏,嗯,不错。”

  看着好不容易才停落在远处地面上的西装男,偊清焱最先发出的感慨却是针对自己的招式使用并未生疏。

  “你在这里等我,还是不要看我这边哦,等我说好了你再看。”

  “嗯...好!”

  对武小路交代好过后,他将东西放在地上,缓缓走向西装男。

  “喂,还活着么?”渐渐走近时,他朝正以歪七八扭、面朝地面的姿态倒着一动不动的西装男问道。

  然后,就像是被他的话上了发条一样,西装男一下子就以实际动作回应了他——身体扭动一番,恢复成正常睡觉一样的姿态平躺着,然后又不动了。

  “变成凶鬼的大叔,还活着么?刚才那一脚的力度我自认为控制的恰到好处,应该不至于伤及你的性命,还醒着的话就回应一下吧。”

  偊清焱以若无其事的姿态走近到距离西装男只有一米左右的位置上停下来,语气中虽然充满了不客气的感觉,看向它的眼神中却仍透出细微的不忍,即便已经彻底转变为恶鬼,眼前这个存在也依旧是曾经的人类,不管由于何种原因成了恶鬼,终究是永久失去了身为人类所能拥有的一切幸福,一直活在充满残暴与恶欲的环境里,沦为其他生灵所恐惧、憎恨的对象。

  况且,作为滅秽师的偊清焱深知一个自天地万物存在以来便一直扎根于一切事物之下的自然至理——一念为善终能得一线善果,一念恶行终要得数倍于此之恶果。

  所以他更清楚,这些曾为人的恶鬼,越是狂性使然的做出种种暴行,往后等待它们的恶果就越是恐怖,远远比自己这些滅秽师以各种剑术、法术将其斩杀那一瞬间的生死绝望要可怕无数倍......

  然而,也许这个世上,还有着比恶鬼们所需要承受的恶果更为恶劣、恐怖的存在。

  “嘿,现在的年轻人火气是越来越大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了。”

  西装男的嘴巴忽然张开并以相当悠然的口吻说出这番话,但他身体其他部位却没有丝毫动作。

  “嗯?突然恢复理性了么?”偊清焱感到有些意外。

  “理性?我这大半辈子一直都挺理性的,还轮不着你一个后生来说。”说罢,西装男的上半身忽然猛地坐起来,顿了一秒后,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站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连着他的头顶与双肩,硬生生将他提起来一样。

  这个瞬间,偊清焱也从身前这个刚刚被自己击飞倒地又再次站起来的西装男身上,感受到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恶意,扑面而来,直接侵袭到他的内心,令他仿佛跌入冰窟,全身由内到外感到一阵冰寒,心底也下意识地升起异常强烈的厌恶感。

  他不禁向后撤了数步,并在脚步落定的同时摆开了正式的侧身应敌姿态,开始再次仔细地打量起西装男的浑身上下。

  怎么回事?这种恶意...跟以往遇到的恶鬼们都不一样,比它们要更加强烈,更加纯粹,更加锐利,就像是直接从地狱深处延伸出来的触角那般令人厌恶至极,但是他的身体跟刚才相比,看上去好像有些奇怪?虽然他的姿态本就很怪异,但是现在有些不一样...究竟是什么...嗯?脚,他的双脚没有着地?整个人是飘浮着的么?!

  “后生,你也是跟那帮人一伙的吧?”

  不等偊清焱进一步探索,西装男再次开口说话。

  “那帮人?你指的是滅秽师?”

  一口一个后生的叫我,口吻越来越像一个老人家了,难道是这家伙还是人类时的一种习惯么——反问对方的同时,偊清焱也对他接连两次称自己为“后生”感到有些奇怪了。

  “一看你就是个嫩芽儿,老头子我做个小把戏,就把你吓的躲那么老远出去,后生,你不行啊。”说罢,西装男的嘴角缓缓地向两边伸展并上扬,露出真正意义上如弯月般的笑容。

  偊清焱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而是将他从再次起身直到现在所说的所有话合起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及他身上突然传出来的那股恶意,他很快就对现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是借用了这个大叔的身体在和我对话吧?”

  真是如此的话,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暗鬼之术?此前我只遇到过两次类似的情形,不过那都是活着的人被恶鬼蛊惑了心智,并且事后经调查,那两个人都曾喝过掺了鬼血的饮料,身体实质上的影响加上心智上的蛊惑才导致他们沦为了恶鬼的傀儡。

  但严格来说,那两次与这次的情况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那两次的人虽说是替恶鬼传话、做事,但也是在被迷惑了心智过后,以自己活性十足的身心在做,眼下却不一样,变成傀儡的不是活人而是凶鬼,并且此刻我从它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生命力...大概,已经死了,现在应该是另一只躲在暗处的鬼在操纵它的身体,那么操纵条件是什么?距离呢?而且我也没感知到这附近有其他凶鬼及其之上的气息传来——偊清焱如是推测着现状,却越想越觉得奇怪,疑点越多。

  “后生,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吧?你一定在想‘这另一只鬼究竟躲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感知不到它的气息?它是怎样操纵眼前这个鬼的身体的?’之类的问题吧?”

  操纵西装男身体的家伙没有正面回答偊清焱,而是在直接看穿偊清焱的心思过后,将他心中所思所想说了出来,语气中不乏得意。

  “确实如你所说,你既然都看穿了我的所有疑惑,不如就顺便再给我解解惑?那样的话我会感谢你的,以我个人名义~”

  偊清焱也没有被对方强大的洞察力吓到,而是露出赞许的笑意如实回答的同时又充分展示了自己“看穿了又怎样?我一点也不怵你”的心态。

  “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后生,乐观是好事,但明知不能为而为的话,就是愚蠢了。”

  对方的语气透露出些许不悦。

  “那,我请教一下你这老鬼,目前这个状况下,何为我不能为之事?是我无视了你洞察人心的伎俩让你感到颜面扫地么?”

  偊清焱话音落下,只见操纵西装男的家伙不再言语,开始操纵西装男的身体举起左手,耷拉着的手腕抽搐似的上下翻动几下过后,蜷缩着的食指颤抖着缓缓伸直,指向他的右后方。

  偊清焱顺着所指方向微微扭头瞥了一眼仍在原地低头站着的武小路,心中想着:是在指她么?是想对她展开攻击?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且不说我不可能让它从我身边通过,光是我覆盖在武小路身上的这层气罩就足以防住它的攻击了。

  “什么意思?”偊清焱主动问道。

  “那个女娃的身上好像有一层精纯的念气啊,难怪我的招式无法奏效,那是你加上去的气吧?”

  “什么气?哪有什么气?我什么都没做。”

  招式无法奏效?刚才它有对武小路施展过任何攻击么?还是说...在刚才对话的期间,它试图通过操纵这个大叔身体的某种招式去操纵武小路?可我完全没察觉到身边有什么猛烈的气息波动,难道它的招式,是不需要靠气息就能发动的么?

  “你这后生,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还会装傻充愣。”

  “哦?你在说什么?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还是说你看见我做什么了么?除了刚才起脚把你的傀儡击飞。”

  “我就说开了吧,我可不是你这毛头小子能对付得了的,因为,我不是鬼,凭你的经验,连发现我此时此刻在哪里都做不到,毕竟我不是鬼,也就不会散发出你一直以来都能敏锐捕捉到的鬼气。”

  此话一出,偊清焱的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一边有些摸不准对方是否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绪而胡说八道,一边又以它真的不是鬼为前提重新展开了思考。

  不是鬼?那难道还是人不成?是人的话,为什么能操纵凶鬼的身体?我刚才的攻击并不会杀死这只鬼才对,但它现在明显已经死掉了,要说原因的话,毫无疑问只有此时操纵了这幅身躯的家伙,只可能是它做的...这样想下去的话,就连大叔突然变成凶鬼这种离奇现象,也极有可能与它有关...

  正当他在脑中迅速整理当前所探知到的所有情报信息时,对面西装男的身体,在幕后操纵着它的家伙,又说了一句令他震惊的话。

  “我这边的‘主菜’好像回来了,我就先不跟你在这里废话了,本来我是想在等她回来的时候,随便找些身体还不错的人,搞点精气补补身子,谁知道碰上了个滅秽师,尽管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不错也挺好,那个姓欧阳的丫头居然提前回家来了,也省的我等喽~”

  对面话音落下,偊清焱心中猛然一震的说道:姓欧阳的丫头?欧阳...欧阳连蕊?!

  “喂!你要做什么?!”他想赶紧再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想的大声问道,却见西装男的身体又开始极不自然的抽动起来,而且它的肌肤表面正发生着明显的收缩现象,就像是血液被吸干一般。

  “我走喽~”对方却不打算再理会他,悠哉的留下这么一句过后,伴随西装男身体彻底变成皮包骨的模样并如同羽毛般轻飘飘的倒下去,再无任何动静。

  见此情形,偊清焱没有深究西装男身体发生的变化,而是将心中对幕后操纵者最后说的那番话做的所有最坏的猜想集中起来,最终化作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里爆发开来。

  十有八九...就是欧阳连蕊!太大意了...那栋楼里本就充满了各种层次的鬼...我竟然还悠然的外出购物!它刚才说她提前回家了?得尽全速赶回去才行!!

  “师、师父!”

  突然,武小路一声满是颤音的呼唤,将他暂时从不安感中拉了出来。

  “师父...我..我能看过来了吗?一直..低着头有点晕乎乎的了...”

  偊清焱看了看她的背影,说了句:“可以了。”

  武小路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缓缓的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背,再转过来看向偊清焱这边,本想着会不会一下子看见恶鬼的可怕模样,却在转过来后第一眼就看见偊清焱正满脸焦急的盯着自己。

  “师父...怎么了?”

  偊清焱没回答她,而是在心里快速的想着:把她独自留在这里也不行,太危险了,但要是带着她,速度会慢不少,肯定会赶不上,一个人赶回去的话,这点距离根本不在话下...两全之法倒是也有...切!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耗费一半的气也无所谓了!!

  下一秒,只见偊清焱放低身姿,一个箭步冲到武小路身前,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

  “诶?诶?!师父?!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

  武小路被突如其来的公主抱搞得万分不知所措,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异性的她脸上也很快泛起了红晕,但偊清焱此时回应她的,只有一双坚毅、决绝的眼神。

  只见他抱起武小路过后,一边稍稍抬起右脚一边大声迅速念出:“心神气合一,遁形各处无受阻,大地听我令,开!!”

  说罢,整个脚底干脆刚猛的踏回地面,瞬间,地上便以他为中心泛起一圈又一圈闪着金色光芒如水面波纹般的光圈,光圈以内的地面迅速被金光填满,刺眼无比,随即便有一阵强风由下往上猛地袭来,将他与武小路周身衣物和头发吹的飘动不已。

  “哇塞!!师父您这”

  “闭嘴别说话!眼睛也闭上!屏住呼吸!”

  武小路不解其意,仍是赶紧照做,紧紧闭上眼,吸了一大口气过后便闭上嘴,捏住鼻子。

  随后,随着金光将他们彻底覆盖,光圈开始迅速收拢,两人在顷刻间便消失在了金光中,光圈也紧随其后一同消失。

  #8

  随着课间操的音乐结束,广播彻底归于寂静,外面操场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光是听着哇啦哇啦的嘈杂声,欧阳连蕊的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了刚刚做完广播体操的学生们散布在操场、小卖部前、球场、图书室中,享受着一天中最为珍贵的、充满惬意的大课间时光的各种画面。

  “唉...”

  想到自己不光与大课间无缘,还要在这个被绝大多数学生视为不祥之地的教师办公室里面对着墙壁待上一天,她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想交代了?”

  班主任李老师听见了身后的叹息,视线并未从眼下正在批改的试卷上离开,淡淡的向欧阳连蕊问了一句。

  但她不知道的是,欧阳连蕊此时的所有心理活动,所思所想,全都是以“要面壁一整天”为前提过后进行的。

  于是,当她以为背后的这个女生已经忍受不了面壁酷刑从而想将自己的“罪行”如实交代时问出的这句话,很自然的得到了名为“沉寂”的回应。

  “行呗,那你就继续站着,我今天课少,有时间陪你耗。”

  说出这番话时,李老师同样没有回头,语气中却透出一股决一死战的悲愤感。

  欧阳连蕊也不再吭声,连呼吸声也变得非常细微,仿佛在尽量让自己变成如同空气般的存在,以此向李老师反抗。

  “诶?你们看那是谁?”

  “那不是七班那个女书呆子嘛?怎么还被罚站了?”

  “人家可不呆哟,人家都有老公了,还专门翘课一下午去甜甜蜜蜜来着。”

  “哎哟哟那咱们可比不上,名花有主了呀。”

  “学习好,还有老公,咱们羡慕不来呀,唉,果然,学霸就是学霸,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吧~”

  办公室门外,几名途经此处的外班女生,无意中发现了在里面面壁罚站的欧阳连蕊,当即就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的说了起来,如果阴阳怪气是一种有色气体,那么此刻这整个楼道的墙壁和地面绝对已经被染成了这种颜色。

  不光是欧阳连蕊,门外这些女生所说,李老师也听得一清二楚,但她并没有发动教师的必杀技之一“死亡凝视”去赶走她们,而是继续批改试卷,就连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待门口安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对身后的欧阳连蕊说:“要是现在交代了的话,我马上放你出去把她们几个收拾一顿也不是不行。”

  本来还在仰着头看头顶上方墙角的蜘蛛网的欧阳连蕊,听了李老师这番话过后,稍微愣了一下,嘴角扬起微笑道:“我才没那么暴力呢,嘴长她们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喽。”

  “你还挺看得开的哈。”

  “那是自然~”

  “那你就不想把你那个小姐妹收拾一顿?没她昨天那番惊人发言的话,你也不至于被造谣中伤。”

  “小颖?我是挺想把她脸捏成倭瓜的...不过我也没有真的多怪她,毕竟她当时确实是在为我着想,想帮我蒙混过关,只是嘛...脑子不太好使。”

  “那也倒是,好心办坏事儿了。不过也难得,有这么个真心对你的姐妹,还是得珍惜。”

  “这我当然知道,我会一直珍惜她的。”

  “你说说,你妈妈到底出的什么差?电话一直打不通,你给她打也打不通?”

  “嗯...我在想会不会是她手机被偷了,或者不小心搞丢了。”

  “也是有可能,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发现自己手机没了?也不想办法先跟你联系把情况说一下?”

  “也是,反正挺离谱...”

  当办公室里的气氛渐渐变得不那么凝重时,上课铃却不识趣的从广播里响起。

  只见李老师伸了个懒腰,利索的将还没批改完的试卷整理好收紧抽屉,然后将备课本和教材拿出来,起身将扩音器戴好。

  “李老师您这节有课?”

  “嗯,四班的,这节上完还有第四节,然后就只剩下午第三节你们班的了。”

  “哦哦,那您去忙吧,我继续站。”

  “行呗,反正其他老师也都认识你,等会儿他们来了,你也有的聊,不算无聊。”

  说完,李老师便拿起教材朝外走去,但是走到门口快要跨出去时却停住了。

  “我既然是你的班主任,是你老师,对你的旷课原因和旷课期间都干了什么必须要有一个了解。我看你现在反正也是铁了心不想交代,我等会儿会跟其他老师打招呼,你今天不上课也行,就当是你在办公室放了一天假。你也不用一直面壁,累了也可以坐会儿,但是,没我允许,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留下这番话,李老师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伴随着上课铃音落下,外面走廊上迅速变得安静起来,甚至已经有整齐的读书声陆续从上下楼层传来。

  过了一分钟左右,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欧阳连蕊却突然改变了姿势,她也像李老师一样,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来,扫视了一遍看上去乏味的办公室内部各处,视线在门口停留了几秒,最终落定在一旁开着的窗户上。

  又是一分钟过去。

  教学楼某层的走廊上,正行走着一名少女。

  这名身穿校服却在上课时间从容悠哉的走过一间又一间坐满学生的教室门口,令所有人的目光都为其可爱的容貌与优雅的步态所吸引的美少女,究竟是谁呢?

  没错,她就是欧阳连蕊。

  “李老师真是个好人呀,就是有点不坦率,明明是不忍心罚我,却还要留暗语让我自己猜她的意思。‘不上课也行’等于‘你今天可以不用上课’,‘别想从这个门出去’等于‘你可以从窗户出去’。”

  她一边愉悦的自说自话,一边走过所有教室,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感受到了不少特别的目光。

  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大概都已经听信了那个谣言,甚至可能还听信了更离谱的谣言,当他们看见教室外面还有一个人在溜达并且认出她是谣言的主角过后,投去的目光就纷纷令她感到有些灼热了。

  走至回廊处的楼梯口,欧阳连蕊靠近到栏杆前,望着外面的天空发起了呆,如同笼中鸟那般。

  以前一直都觉得,我必须每天都好好的上学,读书,学习,不然的话,我就不是一个好学生,会辜负所有人的期望...现在,多半是经历了这些事情导致的,心中只有一种“学校什么的,也不是必须要来的地方。”的感觉。是我变得叛逆了吗?还是说...嘶...奇怪的感觉。反正已经这样了,我暂时也不想多费精力去和全校的人一个一个的解释越传越离谱的谣言...那就,回家吧?

  #9

  “嘿,快了快了,就快回来了,嗯~这股芳醇的精气,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有着怎样的体质,这么多年了,她的精气总是这么充盈,而且比起其他同龄的小娃娃也要精纯许多。”

  老人打了个盘腿坐在欧阳连蕊家客厅的茶几上,弓着背,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反复抚摸着那胡子拉渣的下巴,闭着眼通过某种术法感应着外面正渐渐靠近这栋楼的欧阳连蕊,露出满脸的沉醉与期盼,就像老酒鬼闻到了陈年佳酿一样。

  外面,从学校操场不起眼的角落,学着经常逃课去上网的那群人翻墙出来的欧阳连蕊,对自己家中的这一状况丝毫不知情,就连丝毫预感也没有。

  走在距离小区大门不远的人行道上的她,看起来似乎有些情绪低落。

  而正当欧阳连蕊家中这位通过马桶进到这里的老人满脸期待的感知着自己的猎物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时,只听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声强烈的破空声。

  紧接着,只见就在老人身后不远处,靠近阳台门的位置,随着破空声愈发强烈,空中一下子闪出一团金光,整个房间都在一瞬间被金光照耀成了金色。

  在老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一脸惊愕时,金光顷刻间扩大,似乎要将整间客厅都吞噬到光芒之中一样。

  “这什么玩意儿?!呔!”老人惊得一下跳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布偶,另一只手正要结出某种手印,金光却又收缩回原位,并迅速淡去。

  “只有你这老鬼在这里,看来是赶上了。”

  随着声音传来,被金光晃花了眼睛的老人使劲眨了眨眼过后才看清,前面靠近阳台的位置,正站着两个人,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年纪看上去差不多的年轻人,男孩正目不转睛,眼神中写满敌意的盯着他,女孩则是一脸激动的不停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就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

  但是很快,老人愣了一愣,回味起刚才传来的说话声,又打量一番这个盯着自己不放的男孩,手又不自觉得抬起来摸了摸下巴。

  “你,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后生?”

  还没问出这句话时,他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了来人便是刚才那个灭掉了自己的傀儡的年轻滅秽师。

  面对问话,偊清焱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一句:“是,你想怎样?”

  “哇塞哇塞哇塞师父!!您是怎么做到的?!太酷了吧刚才那个!一下就出现冒金光的圈圈,然后我们一下就从山里的公路回到这里来了!!”武小路显然有些与当前的情景脱节了,她确定了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身体也还完好无损且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蹦跳着又拍又拽偊清焱的肩膀的大喊大叫起来。

  “你站到我后面去,别放松警惕,这个老鬼一点也不比刚才的凶鬼弱。”

  “诶?”

  “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哦...好吧。”被偊清焱呵斥了的武小路,不仅丝毫没有审视眼下的境况对自己而言有多危险,反而还一边像个受了气的小丫头一样满脸委屈的朝偊清焱身后的阳台走去,一边还恨恨的朝老人那边瞪了一眼。

  紧接着,偊清焱便全心全意的观察起老人的状态。

  这老鬼...声音虽然不同,但从它的口吻就能确定,它就是刚才操纵那只凶鬼的幕后黑手,但是,为什么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却没从它身上感知到丝毫的鬼气?问题太多了...总之先控制住它再说好了!

  心中作出决定的瞬间,偊清焱稍微侧身,后脚的脚后跟离开地面些许的同时,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消失在原地,火焰般摇曳闪烁的光辉在他与老人之间的半空中划出一道直线。

  比眨眼还快的速度下,他已然到达老人身前一尺,正要伸手锁住他的喉咙将他彻底控制的时候,却见老人将手一松,先前从怀中掏出来的漆黑布偶随即离手下落。

  嗖~

  偊清焱本该已经死死锁住老人喉咙的手扑了空,本该被锁住的老人化作了一团黑雾,任凭他的手从中穿过,而老人丢下的布偶也在落地之前凭空消失了。

  “嗯?!”这一状况令偊清焱也不由得感到惊异。

  察觉到扑空过后的他,很快站稳脚步,调整好重心让全身回归到最好的临战状态,然后警惕的感知着四面八方的气息变动。

  “后生,你这就没礼貌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向我一个老头子发起这么狠的攻击,你爹妈光顾着生你却没教你吗?嘿嘿~”

  老人的声音从通向玄关的走道方向传来,偊清焱却并未通过气息感知出他的位置变动,是在听见他说话过后才反应过来的,对此,偊清焱的心中再度泛起嘀咕:又没有感知到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老鬼一点鬼气都没有?

  不过这还不足以令他感到慌张,他只是愈发觉得奇怪,并且他还察觉出,自己的心绪,从踏足到这个房间,面对这个老人开始,就始终有些不安定,就像持续的想要莫名的生气发火一样。

  “我也算见识过不少恶鬼了,像你这样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此完美的隐藏起自身的鬼气的恶鬼,我却是第一次遇到。”他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对方的回答来看看究竟是自己的感知能力出了问题,还是确实是对方有着完美隐藏气息的能力。

  但是,老人的回答,却再一次令他震惊。

  “瞧你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儿,老头子我就可怜可怜你,后生,你听好喽,老头子我,压根就不是鬼,是和你一样,和你身后那小丫头一样的人类。”

  偊清焱的瞳孔,随着老人话音落下,迅速缩小到了极致,他少有的在面对恶鬼时感受到心中升起的如同大锤击中心脏般的震惊。

  人,人类?这老鬼...说自己是人类?怎么可能...

  “你在耍我么?明明就是心怀恶意肮脏无比的恶鬼!”偊清焱捏紧拳头,略显激动的大声说道。

  而老人看见偊清焱这副样子,却像是看见了百年难遇的开心场面似的开怀大笑起来,发出年久失修的木椅子被摇晃时的那种嘎吱嘎吱一样难听的笑声。

  “哎呀,后生,说你见识短你还不信,你看看,你差点把老头子我笑死。你以为,人类,是个什么崇高的东西啊?狗屁!人类这玩意儿只是因为被命名为人类才这么叫,本质上就跟那厕所里的蛆、垃圾场的野狗、粪坑里吃屎的塘鲺一样!都只是这世上的生物之一而已!”

  老人越说越显露出一副自得自满近乎癫狂的狂笑,就像一个站在街头的木箱上向所有人大肆宣扬自己的理论的人一样。

  然而,听完他的言论,偊清焱并没有像街头上的寻常大众一样给予他鼓励性或是认可性的掌声。而是面色愈发有些阴沉的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你作为这个物种中的一员,选择了成为滅秽师,专门以灭杀恶鬼为己任,看似崇高,奉献,实则也仅仅只是为了消除恶鬼这种生物对你,对所有人类的身心造成的不安感罢了。”

  “所以呢?你说这么一堆废话,目的就只是想激怒我,然后让自己死的快一些么?”

  “后生,你太过于自信乃至于骄傲了,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状况,但就在不久前,你还在由于得知我不是鬼而是人类这一信息而感到震惊,甚至震惊到不想相信,不是么?”

  “那又如何?我到现在也不想相信你是人类,因为我不觉得你有资格投生为人。”

  “后生,这世上,存在着一群人,他们既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又有着足以媲美恶鬼,甚至强于恶鬼的能力,你知道么?”

  “哦?这我倒从未听闻。”

  “这群人有一个和你们滅秽师一样统一的叫法——邪术师。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说到这里,我有个问题要向你确认一下...你最好如实的回答我。”偊清焱突然像是回想起很不好的事情一样,表情变得更为阴沉,死死地盯着老人的眼睛问道。

  “如实不如实,全看我的兴致,不过你先问问看~”

  “先前在潘达市,刚才在山里的路上,两次经历中,我都是在很近的距离下突然察觉到凶鬼的气息,鬼气出现的毫无征兆,完全跳过了本来的转化过程,简直就像是好端端的普通人突然一下就彻底变成了凶鬼一样......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听了你的话,我突然感觉,这种现象,会不会跟你,有直接关系?”

  “当然有,必须有,肯定有。”老人想都没想就很干脆地回答了。

  “有关系?”偊清焱的拳头攥得愈发的紧。

  “那肯定,因为,那些人就是被我用术法挑起了嗔恨之心过后才瞬间转化成凶鬼的啊!而且,我已经以这种手法,‘创造’了不少恶鬼,哦,不对,是‘我们’,嘿嘿嘿嘿嘿~”

  说话间,偊清焱忽然听见玄关处传来一阵门锁开启的动静,他这才想起来,欧阳连蕊回来了。

  “欧阳!!别进来!!”

  尽管他第一时间朝门外大喊,门还是在他大喊的同时被打开了。

  只见欧阳连蕊有些好奇的走进来,一边朝里面张望一边准备换拖鞋,并朝里面问道:“偊清焱?是你在喊什么吗?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啊?”

  听见欧阳连蕊声音的偊清焱心中大呼不好,想要绕过老人赶到门口去,却看老人朝他露出一脸邪笑的说道:“我的粮仓,回来了~”

  说罢,老人便化作一团黑烟迅速飘了出去,偊清焱也紧随其后冲了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达玄关的台阶上,只见欧阳连蕊已经被老人从身后勒住脖子,身体被一圈一圈的黑烟捆住,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满眼惊恐的看着自己。

  至此,偊清焱心中始终持续着的那种想要生气的感觉开始濒临失控,但他仍在极力保持着理性,思索着对策。

  “我还一直纳闷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敢情你们两个小娃子这是认识啊,看你这着急样儿,莫不是这女娃的情郎?嘿嘿嘿嘿~不过真可惜。”

  说罢,老人便轻轻撩起欧阳连蕊的马尾辫,将脸贴着她的后颈,喘着粗气的大口吸吮她身上的气味,胡子拉渣的黑脸一直从后颈紧贴着她的肌肤一直缓缓挪到侧脸,欧阳连蕊也只能极力的扭着头,闭上眼,以此反抗。

  “这丫头的精气,我已经吸了十多年了~某种意义上说,这丫头,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呀~嘿嘿嘿嘿~”

  话音落下,偊清焱有些忍不住的想冲上前将老人斩杀,却被老人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别轻举妄动哦~否则我就把这丫头的身体挤成四段~”

  老人一边说,一边继续贴在欧阳连蕊的脸上吸气,朝他投去嘲讽十足的眼神。

  而这个时候,偊清焱在一瞬间听见,自己的体内,一下子传来一种类似于棉线被扯断的声响。

  紧接着,他心中的怒气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暴涨起来。

  “你这混账东西...身为人类...身为人类...那些人和你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你用这种狠毒的术法将他们变成恶鬼?!而且你看起来不但不觉得自己做的事猪狗不如...反而还很自豪...很得意!!现在又对我重要的伙伴下手...侮辱她...践踏她的精神...不可原谅...实在是不能原谅你这杂种!!”

  “师父!别上了邪术师的当!他是在故意激”

  武小路从后面冲上来对他大喊着,试着用语言令他回归理智状态,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强力的气浪吹的向后飞了出去。

  只见,偊清焱的周身都成爆炸状的爆发出了冲天的火红色气焰,他的的双眸也在顷刻间变的空白无物,唯有杀意充满其中。

  “不可原谅...即便你是人我也要将你...斩杀!!”他咆哮的声音甚至产生了破空的混沌感。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再多点嗔恨!再多点!那样我就能”

  砰...哗!!

  老人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偊清焱的身形伴随着火红焰气的剧烈摇曳化作一团火光冲上前,左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带着他破开整堵墙,将他的身体重重的向下砸落在走廊的地面上,地板和水泥栏杆被这股可怕的力量震的凹陷开裂,石块碎屑噼啦啪啦飞起四溅。

  这一大片扬起的水泥灰与火红气焰的光芒中,偊清焱举起右拳,毫不犹豫的朝老人的头击打下去。

  下一刻,一声剧烈爆炸般的动静从这里传出,从这个楼层开始,整栋楼也开始迅速崩塌瓦解…

  第一卷于此完结,敬请期待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