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与镇(12~13)

  (十二:巫)

  贪得无厌。

  自他到来之时,那对夫妇便请求他给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下一个祝福,希望这个孩子能长得好看、聪慧过人。

  他问,愿意以什么做为交换。

  他们答,任何。

  他又问,包括生命?

  他们犹豫了。他笑着摇头,“罢了。”

  他想,就算这对夫妇不作犹豫,他也不会去取走二人的生命的。

  这是他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无偿为别人增设祝福。因为在他人眼里,巫,都是与“贪婪”“诅咒”捆绑在一起的。因此,

  当他已经做好露宿街头时,那对夫妇允许了他住在这个小旅馆之中,同时求他的祝福。

  没关系,人之常情。

  他几乎是跟了这个女孩子二十二年——从出生到大学毕业。

  优秀。

  在他留下他当时居所的地址在女孩子出租屋的门缝中的第二天,她来了。

  进门第一句便是“我好看吗?”如同恶毒的皇后询问魔镜一般。

  在惊牙于她的来临的同时他点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他本以为这个女孩子会让他来占卜她的将来和爱情,他都占卜好了,她未来将嫁给一名企业家,这名企业家正是她如今的男友。

  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但如果是几十年后的我呢?”

  这回换成了他愣住了。

  “巫,我希望……”

  在她说完这个愿望后,他感觉他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动摇了。

  “想要永远年轻,代价很大,童话里可不是骗人的。”

  “你做得到,巫,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真的……想要这么做?”他一边希望她能拒绝,一边回想着巫诫:不义则不取,不仁则不为;益于世间,勿祸万物……

  她点头,眼里充满坚毅,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贪。

  “你将失去所爱,以及与他产生的大部分感情。”“嗯。”贪得无厌。“你将受到我也无法破解的天咒。”“没关系。”巫诫:勿祸万物……

  长生、长青,皆为天咒。

  他有些后悔把自己的存在告诉眼前这名女子。他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无能为力,她意已决,于是他向她要了一小针筒的血液,道:“你明天就可以看见效果了。”

  她点头,离开了。其实仪式只需三滴血液就够了,但他仍旧制作了一张镇咒纸,消耗了他的一滴血液与她剩下的所有血液,如果未来某一天沮咒发作并可能“为祸万物”,他也能用自己祭咒。

  此为“巫”。

  (十三:镇)

  他累了,他变成了普通的占卜巫。

  不久,她回镇子去了。她感觉自己的生活中虽然少了个爱自己的人,但没差什么,无所谓——反倒是特别想回家了。

  所谓的诅咒又是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心境,她回到了家乡的镇子上了,甚至毕业典礼毕业照这此东西她都丝毫不在意。

  镇子上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漂亮的旅店老板的女儿有了个男朋友,但这回回乡男朋友却不在身边,而且恰逢毕业季,一些人也许猜到了些什么。她回到镇子上后在镇子上逛了三天,好像看不够这个生她养她的镇子一般,却在第四天——

  清早,镇子上却静得可怕。

  她拉开窗帘,总感觉街边上仿佛多了些什么。

  当她下楼出门后,看到街边零落地捏着几片破布与碎块时,她险些没吐出来——和破布片堆在一起的,是一小堆没有血液的尸块——而这尸块如同被折散的积木一般杂乱地堆放着。

  这布片的花纹……特别像她妈妈昨天穿的那件衣服上的……

  她忍着恶心感扭过头,希望那是错觉——她已经没有尖叫的心情与力量了,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在另一边的尸堆上,她看到了她亲睁着双眼张着嘴的头颅。

  “啊………”她想尖叫,却先哭出了声。

  周围又多了一堆尸块,尸块上方是对面门的大婶的头颅——头颅滚动了下来,落在了尸堆边上。

  “这……”她跪在地上抱着头,不敢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尸块,但她脑海中却浮现了便利店的叔叔在开门时眼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会做菜的阿姨在放盐时把手指和盐瓶一同落进了锅里……

  她哭着,颤抖着身体,这时,她听到了一个些许熟悉的声音:“这些……都是人……难道是你……做的?”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只听到了巫的话的前面一点与后面一点,不断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干的……”这一句话。

  她突然感觉不对劲,抬起了头,看着手指根根脱落,将视线抬高,却无法控制膊子了……她同周围人一样,皮成了尸块。

  没有活人了,这就是“诅咒“吗?为什么她还是死了?

  命运使然,他又回到了这里,为这他亲手缔造的悲剧收场。

  心脏如同被紧握着一般疼痛。

  ————

  他花了一些时间,将所有尸堆的脑袋与其它尸块分开,将镇子暂时与外界隔开后,开始焚烧尸块。

  他推倒了原本的小旅店,将尸块燃尽剩下的残骸打成粉末,拌着石灰重新建了一座旅店。

  一个人的能力或许并不会如此强大,但他是巫,他献祭了自己余下的所有生命力,换来了一个月的巫术提升。

  在第二十三天,他结束了工程,将所有头颅打成粉末包裹住她的头骨,垒砌在了楼梯边上,做完这一切,使其风干后,他坐在了地上,自语道:

  “这面墙,比其的墙都白啊……”

  他比划了一下,将镇咒纸贴在了墙上,又想了想,从上面切下了一块,暂时放在破烂的口袋中。

  他感觉有些疲惫,又用了三天将这个新旅店装修完毕后,在楼梯口边上打了个地洞,向下挖了几米,在地下建了一个狭小的房间,将上方的入口封好之后,拿出了那一小扶镇咒纸放在双手中,靠在墙上睡去了。

  渐渐地,连呼吸也消失了。

  第三十一日,镇子中心的一座新旅馆中,楼梯边墙上贴的一张纸上出现了一个平面图,在平面图旁边,出现一名好,这名女子浑身萦绕着阴气,呆呆的,好像在回忆着自己忘记的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