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被支配的无力

  轮船在三天后才抵达罗塞之墙。

  和最外围的玛利亚之墙地区相比,这里的城镇显然要繁华许多。

  一尘不染的街道,水泥砌成的房屋,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挂着大钟的教堂,四周的一切都是西干西纳地区不曾拥有过的景象。

  不过和这充满近代化风格的景观相比,杜兰看到的最多的还是难民们人头攒动的场景。

  比如眼下。

  “这是你的食物,拿好,下一个!”

  3号物资仓库内,黑压压的难民们聚集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朝着中央正派发着食物的士兵挤去。

  吵闹声,谩骂声不断从周围传来,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各种味道。

  强压着将这帮人打趴下的冲动,靠着力量的优势强行挤进人群的杜兰,在领取了自己一行人所需的食物后,便快步远离了难民的队伍,转而朝着罗德一行人的方向走去。

  “喂,小鬼,不想挨揍的话就把你手中的食……”

  没等一脸凶相的壮汉把话说完,一个布满老茧的手掌就猛地扣住了他的面庞,接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上面传来,将壮汉整个人凌空提起。

  “这几天我的心情并不好,所以,你们能识趣点吗?或者……”

  “嘭!”

  一脚将手中的壮汉踹飞,望着前方被自己踹飞的壮汉砸的倒飞而出的几人,无视了对方惊怒表情的杜兰缓缓扯开长袍的下摆,露出了腰间冰冷的黑色剑柄,表情平静:

  “我来教你们怎么和陌生人保持应有的距离?”

  “……走!”

  明白这次碰上硬茬子的壮汉没敢回话,只是恨恨地瞪了眼杜兰,随后便和身旁的人扶起了那名被踹的面色发白的同伴,一行人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向远处的人群。

  “……”

  看了眼不远处因为这场骚乱而低声议论的人群,明白继续停留在这里可能会引来士兵们的关注后,叹了口气的杜兰在拉了拉兜帽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后,便迈步朝罗德一行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因为罗德等人目前居住的仓库离发放食物的地点并不远,所以没花多久,杜兰便来到了仓库不远处。

  不过还没等他上前,前方不知为何聚集成一圈的人群里,却突然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巨人,到底是怎么吃人……”

  循着声音望去,入眼,杜兰便看见右脸被打的青紫的艾伦,正倒在地上朝前方两个驻扎兵团士兵怒吼。

  这家伙,难道一点局势观都没有吗?

  杜兰看着前方倒在地上的艾伦,表情忍不住布满了诧异。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已经有六年多的时间,但杜兰到现在也仍然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单纯的人存在。

  虽然按理来说越单纯的人往往越会像罗德大叔那样有好运,但是据杜兰这些年的观察来看,这个天真又头铁的小鬼,似乎正好相反?

  这种人应该怎么形容呢,倒霉鬼?

  还是麻烦精?

  “也是够了……”

  尽管非常不想给眼前这个麻烦的小鬼扯上太多的关系,但想起对方的老爹好歹救过自己这条命后,在个人原则的催动下,杜兰最终还是朝着前方正殴打着艾伦的士兵走了过去。

  “你这该死的臭小鬼,活腻了是吧,啊?!”

  留着中分头的瘦高士兵骂骂咧咧地踢着脚下的艾伦,似乎想起了对方刚才嘲讽自己的一番话,怒火中烧下,想也没想地便抬脚朝躺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的艾伦踹去。

  一旁和艾伦关系很好,名为阿尔敏的金发少年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惊呼出声:

  “艾伦!”

  “!”

  看到满脸狰狞朝自己脑袋踹来的士兵,被打的浑浑噩噩的艾伦在强烈恐惧下不受控制地闭紧了自己的双眼。

  但下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递到他的大脑,反而一道物体摔倒的声响,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声同时传递到了他的耳畔。

  “嘭!”

  “差不多就行了。”

  缓缓收回半空中的右腿,望着前方一脸怒容在同伴的搀扶下捂着肚子起身的中分头士兵,杜兰却朝对方笑了笑:

  “再说了,跟小孩子动手有什么意思,如果你真的手痒的话,不如来跟我打一场怎么样?放心,我不会用全力的。”

  “你这家伙!”

  中分男一脸怒容地就要上前给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一个教训,不过注意到杜兰面容的同伴却是瞳孔一缩,连忙拉住了自己处于暴怒中的好友,急忙提醒道:

  “千万别冲动,这家伙,是那个‘猎人’啊!”

  “猎人?!”

  仿佛想起了什么,中分男脸上的怒容一僵,而后扫量了杜兰两眼,在发现对方腰间那隐隐若现的标志性长剑,和传闻中相符的面容时,额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汗水,表情也逐渐变得犹豫不定。

  “看来,似乎你并不想和我打一场呢,真是遗憾。”

  看到对方前后的变化,明白自己这几年创造的名气发挥作用后,杜兰也没有不依不饶,而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毕竟,驻扎兵团挺忙的,没多少工夫浪费在这种琐事上,不是么?”

  “嗯,咳咳,确实,我们还有不少事得处理,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回过神的中分男清咳两声掩饰了下内心的尴尬,随后在杜兰略有玩味的眼神中朝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的艾伦色厉内荏道:

  “这次你挑衅我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不过,就算是小孩子,也要学会感恩,知道吗!”

  僵着一张脸呵斥了艾伦一句,接着两个士兵便赶忙转身离去,仓皇的模样仿佛身后有一只恐怖的巨兽在注视着他们一般,让杜兰心头不由得暗暗发笑:

  似乎,自己的名气还算可以?

  要不今后考虑考虑去给内层的高官当保镖?

  毕竟以自己现在的‘凶名’,只要往那一站,基本上就可以吓退不少人了,这样的效果,放在保镖行业,也算是顶级的水准了吧!

  玩笑般地这般想到,不过杜兰很快便把这年头抛在脑后,转而一手提着手上的面包袋子,一手提着不停嚷嚷的艾伦,在周围难民们或惊异或敬畏的目光中朝仓库走去。

  原地那名为阿尔敏的少年在犹豫了一会后,倒也迈步跟了上来。

  “杜兰,你回来了?这……”

  仓库内,正打算做些刺绣卖些钱去购买食物的惠子,在看到提着艾伦走进来的杜兰时先是一愣,接着看到艾伦脸上的伤口后,忍不住皱紧了自己的眉头,表情有些疑惑:

  “艾伦脸上的伤是?”

  “跟人闹了点矛盾,已经被我解决了,没什么问题,对了,阿姨,罗德大叔和三笠呢?没在这里吗?”

  杜兰随口回道,将艾伦放下,顺手把怀里装着面包的袋子递给惠子。

  “罗德说他轮船的主人想请他帮忙去做些活,三笠那孩子怕他在回来的时候会遇到麻烦,所以就跟过去了。”

  惠子回答道,同时接过杜兰手中的袋子,在看到里面只有五个面包时不由得一顿,而后缓缓皱紧自己的眉毛,表情犹豫不定地朝杜兰征询道:

  “这些是……”

  “五人份,一天。”

  杜兰轻声回道,听到这个答案的惠子顿时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口气:

  “大家,真的都很艰难啊。”

  “……”

  对于惠子的感慨,杜兰并没有说些什么。

  不过凭借着现代人对中世纪的社会制度的了解,他其实很清楚,这种所谓的艰难,其实包括的范围也就只局限于惠子这种中下阶层的普通人民而已。

  至于那些处在这个世界社会顶端的存在,最起码,在杜兰花费了半天的时间调查罗塞之墙的城镇时,他并没有发现这里的‘高层’因为难民而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准。

  大量衣着光鲜的‘高层’照样光顾着各种娱乐设施和风月场所,种种迹象并没有展现出有任何粮食短缺的迹象。

  而在这相隔仅仅两三条街内的仓库里,大批的人却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面包而打的头破血流。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杜兰有史以来看过的最让人觉得讽刺的一件事。

  如此明显的阶级差距,已然将所谓人类的存在分割成了两个界限。

  让人感到残酷的同时,也不免觉得可笑。

  所以,战争什么的,最后遭罪的,从来都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平民而已啊。

  感受到被大环境所支配的杜兰不由得缓缓握紧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