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家

  因为选择兵团加入的仪式需要在七天后的特定地点,在其三大兵团派来的代表见证下进行。

  所以训练兵团的成员也在这三年来首次获得了回家探亲的机会。

  和罗德一家将近三年未见的杜兰自然也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在收拾好自己的行礼后便乘着马车驶向一家人目前居住的地点。

  肖恩那边则是因为家乡比较偏远,所以并没有和杜兰同行,让杜兰一路上倒是清净了许多。

  花了一天的时间穿越荒原,而后渐渐驶入东部的特洛斯特地区,道路两旁也渐渐多了些人烟。

  和三年前难民无数的场面相比,如今的特洛斯特地区可以称得上是繁华鼎盛。

  大约在两年前,受所谓粮食供应紧张的影响,总计二十五万的难民被中央政府以夺回玛利亚之墙的名义派出墙外和巨人战斗。

  因为参与者都是些衣不蔽体的难民和站错队伍被派来送死的士兵,加上武器装备也都是些简单的农具,这帮连立体机动装置都没有配备的军队,自然没有完成口头上目标的可能。

  而其最终的结果,也是理所应当中的惨败,整整二十五万人的难民,活着回来的人只有百余人。

  这一战造成的人员伤亡,直接让墙内的总人口下降了二十个百分点。

  不过也正是如此,墙内的高层们也才得以控制住了粮食损耗来维持住了自己那可笑的地位。

  “果然,这种人吃人的现象,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无可辩驳的存在着啊。”

  看着街道上繁华的景象,杜兰心头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毕竟在那年上层派着难民区送死的事件里,他也只做到了保护罗德一家不受牵连而已。

  如今的他虽然有了超越了大多数人的力量,但归根结底,在这腐朽而又肮脏的大环境面前,他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些。

  “所以,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啊!”

  看着缓缓停下的马车,压下心头的思绪,朝着车夫道了声谢后,照着罗德给的信件描述,穿越了大街,辗转了几个道路后,杜兰停在了一处居民区的街道前。

  对照着信件上的描述,又看了看眼前的房屋,就在杜兰犹豫着要不要找些路人问问罗德一家的真正位置时,后方却响起了一道格外熟悉,语气却略显迟疑的声音:

  “你……是杜兰吗?”

  听到声音的杜兰连忙转头望去,入眼看到的正是三年没有见过的罗德。

  和三年前相比,除了脸上多了些皱纹外,蓄了一对八字胡外,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似乎刚刚忙完工作,他手上提着一个装着锤子和钉板等杂物的铁桶,此时正用一种有些欣喜,却又有些疑惑的复杂表情望着杜兰。

  “罗德大叔,是我!”

  杜兰朝对方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红润的脸色,明白罗德这些年里没怎么吃苦的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但听到杜兰的回应确定了身份的罗德却是猛地陷入了沉默,许久后才在杜兰疑惑的表情下叹了口气道:

  “这三年里,你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虽然兰斯之前跟我提过,可你这也太……”

  看了看杜兰那仿佛暴熊般的体型,罗德禁不住开始有些牙疼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同意杜兰加入训练兵团的请求了。

  要是知道好好地一个俊俏青年加入兵团后会长成这样,当初就算打断杜兰的腿他也不会答应让对方加入这训练兵团的。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跟三笠交代啊!”

  看着壮硕如同暴熊的杜兰,罗德一脸痛心疾首。

  而本应是令人无比欣喜的重逢画面,也在罗德这段发言后变得有些尴尬。

  明白自己这幅身躯实在让普通人难以接受的杜兰也是心头有些无奈,但奈何已经长成这样,他也没办法改变自身的姿态,最后也只得闷闷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有些尴尬的解释:

  “这,是个意外……”

  “唉,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你惠子阿姨看到你之后肯定也会开心的……嘛,应该吧。”

  一半欢喜一半愁地看着模样大变的杜兰,注意到对方那快赶上他腰身粗细的胳膊的罗德,在眼皮一跳后还是强迫自己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但转身却愁云满目地拉着如同巨熊般的杜兰朝自家的方位走去。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那漂亮安静的乖女儿在看到杜兰的时候不会陷入暴走。

  不然的话,他这个当初同意杜兰加入训练兵团的老爹,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唉,造孽啊!”

  而在罗德的带领下,杜兰很快便来到家中见到了三年未见的惠子和三笠。

  和罗德一样,三年未见的惠子容貌上并没有多少变化,仍旧和以往一般漂亮贤淑。

  不过如今十五岁的三笠却不复过去的青涩,已经长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一头乌黑的长发配上继承了母亲基因的俏丽容颜,足以称得上是位出色的美人,便是杜兰也多少有些惊讶。

  而在杜兰返家后,除了一开始被杜兰惊人的体型给吓到之外,惠子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在表情上,对方也和罗德有着同样的愁色,显然有些无法接受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帅小伙突然变成了肌肉猛男的事实。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本以为会被杜兰的变化而吓到的三笠,却只是在稍稍愣神后便恢复常态,而且在和杜兰的谈话中也没有半点疏离的样子,反而更多了些亲密,让罗德夫妇二人既高兴又惆怅,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杜兰返家一事差点由惊喜变成惊吓,但心宽的罗德最后还是兴高采烈地外出买了不少食材,杜兰也因此在时隔三年后重新品尝到了惠子阿姨亲手做的晚餐。

  而在晚饭过后,惠子便以男人不要做杂事的理由拒绝了杜兰帮忙收拾的请求,同时还把一脸疑惑的罗德给赶到隔壁的邻居家去喝酒打牌,朝杜兰和三笠两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后便乐呵呵地哼着小曲走进了厨房。

  客厅内只剩下杜兰和三笠两人相互对视,而感应着三笠那平静中有些慌乱的视线时,饶是杜兰也忍不住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揉了揉眉心,迟疑了一会后才开口道:

  “艾伦和阿尔敏呢?怎么没见他们?我记得我后来托兰斯帮他们解决居住问题来着。”

  “他们说承你和爸爸的恩惠太多了,不能总是这样,所以从难民的事情之后便坚持住在另一条街。”

  三笠轻声说着,随后自然地将脸侧的发丝撩向耳后,平静的目光望着身在咫尺的杜兰,在看到杜兰胸前的训练兵团徽章时微微一顿,接着缓缓握紧拳头:

  “杜兰这三年在兵团里面,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吧,毕竟我入团之前还算有点实力,所以基本上什么训练都能应付。”

  “嗯,毕竟杜兰一直都很优秀呢。”

  “只是相对来说而已,距离目标的话,还有很远呢。”

  “但如果是杜兰的话,一定能实现的吧。”

  三笠满是坚定地望着杜兰,笃定的语气仿佛捍卫自己心中的信仰,声音平静且格外有力:

  “一定能实现的。”

  “……或许吧。”

  被少女仿佛散发着光芒般的坚定眼神所触动的杜兰,却罕见地挪开了和对方对视的视线,而后望着前方熊熊燃烧着木材的壁炉,回想着三年内通过神秘人得知的部分保护任务的内情,整个人不由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旁的三笠似乎也看出了杜兰的心思,原本仿佛有光芒闪烁的双眼渐渐暗淡下去,转而和杜兰一起沉默地望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火炉。

  “噼啪!”

  松树树脂在火焰的烧灼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淡淡的香味随着壁炉中升腾的热气缓缓向外扩散,让这深秋时节的房屋多了些温暖。

  “杜兰,我想去训练兵团。”

  就在杜兰思索着今后该如何在完成神秘人任务的同时,保护好罗德一家时,一旁静静坐在身侧的三笠却突然开口,让杜兰不由得一愣,随机微微皱眉: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艾伦那小子忽悠的你么?你等着,一会我就去找那小子算账!”

  “不,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只是……”

  三笠摇了摇头,然后平静地望着杜兰,说出了让杜兰有些惊愕的一句话:

  “不想再拖累你了。”

  “怎么能算拖累呢,三笠你想多……”

  “其实我都知道的。”

  三笠平静地开口打断了杜兰的话语,接着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杜兰:

  “不论是六年前,还是三年前,亦或是现在,家里之所以能维持现在的状态,都是杜兰一个人的努力,对吧?”

  “……”

  “虽然知道杜兰很出色,也很强,但不论怎么说,一家人的负担,全压在杜兰一个人身上,明显就是错误的。”

  “所以说,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还要计较……”

  “不,就是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才要把这些说清楚!”

  三笠一反常态地又一次反驳了杜兰的说法,而后柔软却格外有力的双手缓缓和杜兰的手掌握在一起,黑色的双眸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面对困难的时候,只有一起分担,才算是家人,不是吗?”

  “……”

  杜兰愣愣地看着眼前表情倔强望着自己的少女,视野内的对方逐渐和那个时常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的身影相互重叠,模样上虽然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但唯独那双眼睛,却仍旧带着最初的那份倔强,和无法被人改变的坚定。

  “……居然会这么反驳自己的兄长,三笠,你也真的长大了啊。”

  有些感慨地轻喃一句,本以为听到自己赞赏的话语后,对方脸上会露出喜悦的表情,但让杜兰愕然的是,听到这话的三笠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杜兰,不是兄长。”

  “……那是什么?”

  “杜兰……是家人。”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杜兰,三笠双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为难。

  “……到头不还是兄长吗?”

  少见看到少女窘态的杜兰感到颇为有趣,隐隐猜到对方意思后不由得笑着打趣起来。

  “不,是家人!”

  三笠着急地用力摇着头,然后似乎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一脸倔强地望着杜兰又重复道:

  “杜兰,就是杜兰,是家人,和爸爸妈妈一样!”

  “好了,不逗你了,家人就家人吧。”

  笑着揉了揉少女的脑袋,颇为感慨的杜兰没再捉弄对方,而是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馨。

  而后边反应过来杜兰是在捉弄自己后的少女,内心虽然有些羞恼,但在对方面前终究还是做不出任性的举动,只是默默感受着对方有力的手掌,有些心疼地看着对方手上因为训练而留下的伤痕,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客厅内,壁炉内的火焰缓缓升腾着,带出的温暖和光明将整个房间照亮,将两道并肩而坐的一大一小的身影拉长。

  与此同时,透过房门,看着这熟悉一幕的罗德,脸上则是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在想起某些关于自己和惠子家族流传下来的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时,深蓝色的双眼里却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