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许亦婧的“嘴硬”，她可就没有于雯的待遇，既没有沈安的深情凝视，也没有贴心入微的照顾。
甚至连白天时他的喂食服务都没有。
这两人，一个坐在床上端着保温壶，轻轻地吹着热气，一口一口地喝。
另一个就坐在床边，端着餐盘咔咔地开吃。
而许亦婧也不是第一次跟沈安“同台吃饭”，所以对他这略显急躁的吃相也已经是见多不怪。
顶多就是他吃得呼噜呼噜大声时，忍不住微微皱起眉白他一眼。
只是看他吃得这么津津有味，许亦婧不由得也产生些许食欲。
吃东西这玩意，可能还真是看别人吃更容易产生感觉。
当然许亦婧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她端着保温壶，既是暖手，也是借助热汤来打消自己的食欲。
反正这汤也挺好喝的~
她在心底这般自我安慰地嘀咕一句。
没一会儿，沈安就将饭菜吃完，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
这自然又引起许亦婧的白眼，沈安也反白一眼：“看什么，喝个汤都这么费劲，我饭都吃完了你还没喝完。”
说着他便站起身，凑上去看一眼。
许亦婧嫌弃地将他推开，冷声道：“你自己拿保温壶装着，这么烫怎么喝？”
“噢，原来是太烫了。”
沈安笑着便从她手中拿走保温壶，再叫护士拿来一个新的碗，把热汤倒下：“你早说嘛。”
他还拿了一双筷子给许亦婧：“喏，也别光顾着喝，尝一尝肉，炖了这么久，又软又甜。”
嗯，这下子沈安就能安心地坐在一旁，支起下巴，近距离地盯着许亦婧。
被他盯着，许亦婧也有点不自在。
她拿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肉，低声道：“汤你送到了，饭你也吃完了，还不走？”
“呦呦，这么着急赶我走。”
沈安笑眯眯道：“我还偏不走了，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你过夜怎么样？”
许亦婧一怔，抬起小手随意地撩起一抹长发，漫不经心道：“不怎么样，你爱留就留，不过我事先说明，这没地方给你睡。”
沈安嘴角微翘：“我记得某人白天的时候还说这张床可以再躺一个人。”
“我也记得某人一直都心念念地想回去。”
许亦婧毫不示弱地轻声道：“我想你留下的时候，你不留下，而我没希望你留下的时候，你自己主动说要留下。”
“前提条件都不一样，那么相应的待遇也自然不同。”
这。。
沈安还真是有点哑口无言。
许亦婧又道：“而且这次是你自己想留下的，我既没有强迫你，也没有威胁你，我不欠你什么，知道吗？”
说完，她轻轻地吹散碗面热汤的涟漪，夹起一块酥软的肉，放入口中。
唔。。
的确很好吃，她弥漫开来的饥饿感顿时就得到缓解。
沈安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这样跟许亦婧斗嘴也挺有意思的。
虽然偶尔会被她的冷言冷语给刺到，但由始至终她都是嘴硬心软，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赶自己走。
换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沈安捧着脸，总算是流露出温柔的一面：“让你吃点肉，也没让你吃这么快，小心烫到你的嘴。”
许亦婧皱起琼鼻：“食不言寝不语，你能不能别一直在我耳边啰嗦。”
“不能，因为我没地方睡，我得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可以像昨晚一样，趴在床边。”许亦婧扭头白了他一眼：“保持清醒地度过一整个夜晚是很无聊又枯燥的。”
“可能会吧，但我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你不是说你经常失眠吗？”
沈安柔声道：“那正好是一个机会，我也想试一试你平日里经历的这些无聊又枯燥的日常。”
许亦婧脸色的冷色稍稍退散，低声道：“这次我是不会心软的，死了这条心吧。”
“我只是把我想做的事告诉你而已。”
“你别这么敏感，别总觉得我在哄你，我在骗你。”
前脚刚升起的一点温馨，后脚沈安就自己一下子踹破：“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
王八蛋。。
许亦婧在心底暗骂一句，刚消散一些的冷色重新覆盖，并且变得更冷漠。
她完全不理沈安的啰嗦念叨，自顾自地吃肉喝汤，直到吃完。
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局面像是又回到了白天。
他还是坐在床边，她还是躺在床上。
而这次，沈安竟真的恪守他所说的话，始终保持着清醒，也没有白天的不耐烦。
只是这次，看向窗外明月的人，从许亦婧变成沈安。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许亦婧却看着他。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许亦婧在心底默数，估摸着他安静地坐了至少两个小时。
终究还是她先忍不住开口。
“好看吗？”
许亦婧看着他渐渐入迷的眼神，有些不悦：“月亮。”
“不是好看不好看，是我只能看着它。”
沈安慢慢地收回目光，转向她：“我发现保持清醒地坐着，的确有点枯燥。”
“怎么？想放弃了？”
许亦婧淡淡道：“你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能叫到车。”
“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打算让我睡床上了呢。”
沈安洒然一笑。
“想都别想。”
许亦婧偏过头，没一会儿又偏回来，发现他又在看月亮。
她看着他：“有意思吗？”
“我发现你真的很挑剔，你不许我躺床，还不许我看月亮。”沈安没好气道：“我不看月亮难不成盯着你看吗？”
许亦婧嘴角扬起笑意，闪过一抹惊心动魄的妩媚：“我有说不许你看我吗？”
“而且我难道不比月亮好看？”
轻描淡写，却充斥着自信，并且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仿佛就是这样理所当然。
但沈安今晚似乎没打算走温柔路线，面对许亦婧自信至极的发言，他呵呵一笑：“我看月亮能发呆，而看着你，只会招你的嫌。”
许亦婧表情一滞，皱起眉闪过恼怒：“你一定要处处都和我作对，不能有一处顺着我的心意来？”
“呦呦，我憋了一个晚上，总算听到一些带人情味的话了。”
沈安低头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轻声道：“你也一定要处处说落我，不能有一句让我听得舒服一点吗？”
“是你要走的。”
许亦婧抿起小嘴。
“是你让我走的。”
沈安挑了挑眉。
“我只是说一说。”许亦婧偏过头。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是说一说，什么时候是真心话？”沈安靠近一些，柔声道。
“不知道。”
许亦婧的语气稍显软弱：“而且别问我，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你该不会在跟我玩你猜我猜的游戏吧。”
沈安皱起眉：“怎么你也变的跟个娘们似的。”
许亦婧面露惊愕，甚至带一点不可置信，她充满恼怒地反问一句：“什么叫跟个娘们似的，我难道是男人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这种状态。。”
沈安十分认真地沉思片刻，然后道：“有点像是要跟我谈感情的倾向。”
许亦婧：？
“你看，我就知道你肯定就要开始嘲讽我，说我什么自恋啊，不要脸，胡说八道。”
沈安耸耸肩：“不用你说，我可以帮你提前说出来。”
许亦婧直接沉默。
她目光转向天花板，默默地看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
“你觉得我的状态很奇怪吗？”
沉默了一会，她才问道。
“我想你自己也感受到了吧。”沈安叹了叹气。
“好像。。是有一点。”
许亦婧思索着，突然，像是面对一道难题找到了解答方式，她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你好像很抗拒。”她扭头看着沈安。
“不，谈不上抗拒，只是有点不可思议。”沈安摸了摸下巴：“我无法想象你居然想跟我谈感情。”
“当然，也许你只是因为别的烦恼，跟我没什么关系。”
“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生病的时候人总是多愁善感一点的。”
“你就当我在放屁得了。”
“如果我说，你说的没错呢。”许亦婧扭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这次又想挖什么坑？”轮到沈安皱起眉。
哈~
许亦婧有点自嘲道：“看，就算我承认，你也不信。”
“你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而不是相信。”
“到底是为什么呢？沈安。”
她的自嘲渐渐化作苦涩，甚至有一点悲伤在她清澈的眼眸中闪烁。
未待沈安说什么，许亦婧便自问自答道：“其实没关系，毕竟这是我的事，也的确跟你无关。”
哪怕是我喜欢你，也是我的事。
她闭上眼眸，淡淡道：“你还是走吧，坐着不舒服。”
但突然，她的手心传来一丝暖意，是他的手。
许亦婧刚闭上的眼眸一颤。
“我看出来了，你很想我留在这里陪你。”
沈安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要脸。”
许亦婧嘴角扬起笑意。
“能不能换一句？”
“换不了，我觉得这句最适合你。”
“你的想法总是改变，我很难相信你到底那句话才是真的。”
沈安紧握住她略冰凉的小手，凑到她的跟前，柔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下。”
许亦婧缓缓睁开眼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语气，竟带着一丝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