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璨金的晚宴Ⅳ

  到最后托托也没有来救他,纳因唉声叹气,只好认命。

  马车穿过繁杂的街市向着寂静的黑暗中缓慢行驶,最终停在一幢华丽的别馆外面。别馆内灯火辉煌,隐约可见里面的宾客。

  纳因张望四周,他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贵族居住区,王室成员大多居住在王城内城,其他驻留的王城的贵族则居住在外城这片区域。

  马车停稳后,侍从为他们打开车门,纳因跨步下车,随后向车内伸手,颇为绅士地将薇莉卡公主迎了下来。

  公主自然地将手搭在纳因臂上,缓缓走下马车。

  几乎同时,别馆的大门被守卫拉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仆人向公主走来。

  那位妇人不过四十来岁,一身雍容富态。

  她的颈上戴着赤色的宝石项链,身上拢了一件红褐的裘衣,就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要将冬季的余寒焚烧殆尽。

  “久疏问候,玛瑙夫人。”公主提起裙摆,低头向妇人微微行礼。

  “公主才是,几个月不见,变得更加成熟漂亮了。”

  玛瑙夫人抿嘴直笑,她与公主似乎极为亲密,短暂的行礼后连忙拉住公主的手,与公主闲话家常起来。

  虽说纳因对这些贵族不屑一顾,但玛瑙夫人的名字他好歹听过。玛瑙公爵在王国南部拥有广阔的领地,据说那里盛产玛瑙,所以才被国王陛下册封了玛瑙公爵这个的称号。

  这次的晚宴就是玛瑙夫人主办,公主小时候就受到玛瑙夫人诸多照顾,所以这次见面也倍感亲切。

  “这边这位少年难道就是……”玛瑙夫人终于将目光投到了纳因身上,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公主向玛瑙夫人报以微笑:“纳因,还不向玛瑙夫人问好。”

  可纳因还愣在一边,公主瞥见了,偷偷一脚踩在纳因干净的靴子上。

  “痛!”纳因被公主一踩,痛得脸都要变形了,可是他不敢吱声,只好对玛瑙夫人虚与委蛇,“常常听公主说起玛瑙夫人,这次终于有机会见到您本人。”

  “上一次见神言者大人还是前年的王国庆典吧!那个时候我陪着丈夫远远拜见了神言者大人的风采,之后一直想再见见您,可是机会太少了。”

  玛瑙夫人的话更像是抱怨,纳因只得尴尬地笑了两声,挤出一句“我平时比较忙”。

  “忙着到处闲逛是吧?”公主听纳因这么说,不禁讥讽。

  纳因被公主戳穿,双颊绯红。公主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又对玛瑙夫人问:“今天公爵大人不在吗?”

  玛瑙夫人看见纳因被公主治得死死的,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听到公主发问,便说:“他回封地处理事情了,恐怕得下个月才能回王城。”

  “那还真是可惜。”

  这时玛瑙夫人身后的仆人走上前来,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听完又对薇莉卡公主说:“公主殿下,不如先进别馆吧,宾客们都等着见您呢。”

  薇莉卡公主点头示意,和纳因跟在玛瑙夫人后面,向别馆走去。

  “待会儿进去别丢我的脸。”薇莉卡公主细声对纳因说。

  “我……我尽量。”纳因苦着脸回答。

  侍从拉开别馆的大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照得纳因快睁不开眼来,他们踏在朱红的地毯上,纯白的楠木圆桌间隔排列,每一桌都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大厅正中是一座人工喷泉,此刻喷泉大开,不断有红酒上涌,向四面八方的通道流散开,贵族们拿着酒杯放到通道的凹槽边,打开开关便可接满一杯红酒。

  纳因看着这副辉煌的景象不由得眼花缭乱了。

  虽然他也见过不少世面,参加了王国的诸多庆典,但万万没想到公爵家的普通晚宴竟能如此奢华。

  众多美食面前,纳因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他摸摸肚子,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大吃大喝。毕竟先前靠着薇莉卡公主给的甜点填肚子,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可是现在纳因再饿也不敢放肆,因为随着薇莉卡公主到来,原本喧闹的宾客渐渐安静了下来——薇莉卡公主就像一轮太阳,她所到之处就是世界的中心。

  玛瑙夫人拍拍手:“为大家介绍一下,今晚的贵宾薇莉卡公主殿下。”

  宾客们纷纷向公主行礼,公主点头,忙说:“今晚我只是以私人的身份来参加玛瑙夫人的晚宴,大家不必多礼。”

  听到公主这么说,宾客们淡然一笑,又恢复了刚才喧闹。

  “公主旁边的这位少年是?”人群中有声音发问,随着那声音的指引,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到了纳因身上,毕竟是公主带来的男伴,大家都想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玛瑙夫人神秘的一笑:“或许在座有些人不常驻王城不知道,这位便是王国引以为傲的神言者纳因大人。”

  玛瑙夫人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感叹。

  “原来是神言者。”

  “玛瑙夫人竟然能请到神言者,听说神殿那边从来不参加贵族间的宴会。”

  “据说神言者可以和女神交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赞赏与质疑的声音次第传出,让纳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大、大家好……”纳因干涩地向众人打招呼,全然没有薇莉卡公主的游刃有余。

  好在宾客们对纳因的关注并没有保持太久,很快大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薇莉卡公主身上,不断有年轻的贵族上前向公主搭话。

  公主也不慌乱,有条不紊地与众人寒暄。

  反倒是纳因,最后被晾在了一边。

  纳因不由得舒了口气,他也知道,其实这些贵族们对神殿并没有好感。虽说布莱特王国信奉光之女神,但对贵族而言,信仰更像是一种掌控王国的工具。

  “一旦他们需要你,他们便会千方百计地讨好你,可是当你对他们没有用的时候,他们便会对一切置之不理。”以前大神官这么告诫的时候他还不明白,可是看着眼前的情景,纳因有些解脱也有些失落。

  公主和玛瑙夫人都融进宾客的谈话中,偶尔有人上前和纳因打招呼,也无非是介绍下自己是谁,或者在某个时候与纳因有一面之缘。

  纳因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草草应付过去,随后混入人群中,开始在桌边搜刮食物。

  等到纳因酒足饭饱,晚宴似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最中心的喷泉被撤了下去,侍从们将圆桌摆开,留下中心区域。

  舒缓的音乐随之响起,贵族们相视一笑,相互牵手跳起舞来。

  纳因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咀嚼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贵族们舞蹈。

  “你这家伙,跑到哪儿去了?”纳因一不注意,耳朵被薇莉卡公主拎起来。

  “饶命,公主殿下饶命。”纳因被弄得叫苦不迭,连忙站起求饶。

  “真是,带你来可不是让你吃东西的,跟我过来。”薇莉卡公主也终于从复杂的社交辞令中解脱出来,她二话不说,带着纳因走向一个角落。

  此时宾客们的注意力都被大厅中央的舞蹈吸引,没有人注意到纳因和公主的动向。

  纳因迅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快步跟上去。

  在公主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大厅的一道帷幕后,在那里的是玛瑙夫人——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周围守卫森严,玛瑙夫人正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孩儿。

  “这个孩子是?”

  “玛瑙夫人刚出生的孙子。”公主回答。

  玛瑙夫人抬起头看向纳因,目光恳切:“实不相瞒,其实今晚设宴就是想请神言者大人帮忙。”

  “为了请我帮忙而设宴?”纳因被吓到了。

  “这是我才满百日的孙子,希望神言者大人向女神请愿,为他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