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埋

  李寻冬迷迷糊糊醒来,他其实还有点困想再睡一会,翻身却撞到了脑袋,撞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想伸手摸一下头上的伤口,手还没抬起来就又磕到墙壁了。神志逐渐清醒,他稍微想了一下,对了!自己是遇到地震了。想到这他全然惊醒过来,把眼睛睁大,周围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心脏在跳动。

  于是他开始用手慢慢摸索周围的空间,他身处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天花板砸下来把桌子的一边压倒和墙角成一个坚固的空间,这个狭小的空间恰好能容纳一个人。呼吸间空气并不流通,带着厚重的闷热感。

  李寻冬这会想起家人,连忙扯着嗓子喊:“爸!妈!小妹!你们在吗?喂!”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荡,返回的声音太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回荡的声音褪去之后,又是只剩下一片死寂和黑暗。

  李寻冬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他心下越来越慌。

  “tm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又躺了下来。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地方,只要他伸手就能摸到头顶那张近在咫尺的破桌子。周围的小小空间让他十分不舒服,他感觉自己就躺在一个棺材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想到死他打了个寒颤。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他把衣领扯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周围充斥着李寻冬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呼吸中消耗。死寂和黑暗侵蚀着他的意志,孤独在吞噬着他的灵魂,死亡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

  “爸妈!小妹!你们在吗?应一下我啊!”李寻冬忍受不住这种痛苦,他又开始大叫起来,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充满这个死亡空间,以此驱散他心里的恐惧。

  也许是上天怜悯这个可怜的男生,一声淡淡的声音从李寻冬的耳边响起。

  “哥……”

  李寻冬听到了觅夏的声音,欣喜若狂:“小妹是你吗?你在哪?”

  “我在这!”觅夏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里好黑!我好怕啊!”

  李寻冬循着声音判断觅夏是在他隔壁,他伸手敲了一下隔壁,发出咚咚的声音。他判断出两人隔着一块大石块:“小妹不用怕,哥在你隔壁呢!我看看能不能过去你那边!你那边怎么样?”他伸手摸索起周围的废墟,探索起周遭的环境。

  “不知道,周围好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那边地方大吗?”

  “不大……”觅夏的声音忽然变了,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哥,你快来啊!我动不了了!好痛啊!我要妈妈!妈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不怕!不怕!没事的,哥这就想办法过去,你乖乖呆着别动!”也不知道李寻冬是对觅夏说还是对自己说:“不用慌的!有我在呢!”他蹲了起来,像一个盲人一样小心翼翼用手探路。

  他发现自己这里的空间和隔壁是联通的,自己脚下就有一个狭小的通道通向隔壁,艰难地在这样小的空间里转了个身把头和脚的方向调换,随即向隔壁爬去。

  “别怕,我过来了!”李寻冬经过那个小通道时,感觉身边软软的,也没多想径直通过了通道,来到隔壁小空间。这里的空间更小,他摸黑爬行来到了觅夏所在的地方:“你在哪?”

  “我在这!”

  声音从李寻冬面前响起,他一激动就往前爬,猛然撞到一大块碎裂的石块。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双腿吓得他把连忙后退,这样一来脑袋也撞到了墙壁,发出咚的一声,但是他不觉得痛。

  “怎么了?”

  “是你吗?小妹?是你的脚吗?”

  “哥快过来!我的脚!动不了!一动就好痛!”

  李寻冬再向前摸了一下,感觉到了是一块落下的石块把觅夏的腿压住了,当即安慰道:“没事的,是石头压住了你的脚。”

  “快把石头弄开啊!”觅夏尖锐的声音快要崩溃了。

  李寻冬思索了一番:“不行,如果我动了这个石头,万一这里塌了我们都会没命的!”

  “那怎么办!?”

  “先等人来救援吧!”李寻冬说着在石头边缘小心摸索,感觉到石头只把路挡住一半,自己还是可以通过石头旁边的通道到达觅夏身边的。他在地上匍匐前进,动作轻柔,生怕弄到石头破坏现在的安全空间。

  李寻冬爬着前进,收腹屏住呼吸,一下子通过了石头隔绝的空间。

  “哥!”觅夏感受到温暖的气息来到自己面前,努力朝旁边张手去摸。

  “别动!我过来了!”李寻冬来到觅夏身边,觅夏一下子抱住了他,显然是吓得不轻。遇到这样的事,任由是谁都无法冷静下来的,别提是觅夏这样的小女孩了。觅夏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找到了一根浮在水里让她得救的木头,死死抱住李寻冬。李寻冬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那是对生存的渴望还有找到救命稻草的狂喜,她的眼泪是冰凉的,直接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也轻轻抚摸着觅夏的头安慰:“好了好了!哥在呢!不要哭了,真是个爱哭鬼!”

  觅夏没有说话,只是往李寻冬怀里拱了一下,渐渐止住了泪水。伸手不见五指,倒也不害羞赖在寻冬怀里不肯离开。

  李寻冬虽然看不到眼前的觅夏,但是他的眼里还是带着温柔还有一丝丝的绝望。他们被埋在这里了,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不知所踪,他们仍旧身处黑暗中。即使他们被救了,以后的生活又该如何面对呢?爸妈又去哪了?是丧生了吗……想着想着,眼眶湿透了,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流了下来。

  “哥!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李寻冬一惊,连忙把眼泪擦干净:“没有!哥哥可是男子汉!男子汉可不会流眼泪!”

  “嗯!”觅夏答应了一声。

  两人陷入了沉默。

  李寻冬不想说话,他也不想觅夏说话,他害怕觅夏一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不到任何好消息可以告诉觅夏。

  “哥,对不起!”

  “嗯?”李寻冬眨眨眼,他不懂觅夏为什么要道歉。

  “这几天我都不理你,是我错了!”

  原来是这个事,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但在这个时候说却是让李寻冬松了一口气:“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哥哥交了女朋友,不疼我了。”觅夏的声音很小,但是周围一片寂静,倒是听得十分清楚:“你会不会讨厌我了?”

  李寻冬忽然想笑,但是这样的场合显然不适合笑出来。于是他真的笑了起来,身体都笑得抖动起来,觅夏却有些生气了。

  “你笑什么?”

  “笑你傻啊!”李寻冬毫不客气使劲揉了一下觅夏的头发:“小小年纪,你的小脑袋瓜还想这么多东西啊!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想一下,要是哥不理你了,你会讨厌哥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李寻冬和觅夏挤在一起躺着:“我不会因为那么小的事讨厌你的。”

  “那你会因为什么讨厌我啊?”

  “我不会讨厌你的。”李寻冬有些佩服觅夏的思维:“永远都不会。”

  “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了呢?”

  “不会的!”

  “你发誓!”觅夏并不相信他。

  李寻冬并不想在这事上过多讨论,但拗不过觅夏他还是发誓了:“如果我有一天讨厌觅夏的话,我就……”他说到着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誓言。

  “你就告诉我!”

  李寻冬觉得这样的誓言实在朴实,毫不犹豫就说了下去:“如果一天我讨厌觅夏,我就告诉你!”

  说完,觅夏满意地笑出来了,她抬起手想去摸一下李寻冬的脸。李寻冬感觉有一个冷冷的东西从他脸上划过,他抓住了觅夏的手:“这是什么?”

  “手表。”

  李寻冬想到什么,他让觅夏把手表拿下来,他拿着手表按下电子灯的开关。从黑暗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光芒,把李寻冬和觅夏的眼睛都闪得看不清,不得不眯起眼睛。表面已经碎掉的卡通手表,闪光照明功能依旧可以使用。

  适应了光明后,觅夏看到了李寻冬,李寻冬看向了觅夏被压着的腿。

  “哥,你的头怎么了?”觅夏一脸惊恐看着李寻冬鲜血淋漓的头部:“你受伤了吗?”说着就要去查看他头上的伤。

  李寻冬摸了摸头上隐隐作痛的部位,只是有点肿起来,并没有伤口,只是这样一摸,身上却沾满了血。

  “我没事!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李寻冬看着觅夏一副又要哭的样子,强忍着心里的恐惧镇静地说。

  “什么时候会来人救我们啊?爸爸妈妈去哪了?”觅夏还是问了李寻冬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很快就会来人了,我们就在这等着。”李寻冬笑着说:“爸爸妈妈逃出去了,去带人来救我们了。”

  觅夏一听也安心不少。

  李寻冬拿着手表,想了一下:“我回刚刚那个地方看看!去找找看有没有手机什么的!”

  “不要!”觅夏抱住了李寻冬的手臂。

  “乖孩子,拿到手机就可以联系爸爸妈妈,我们就能早点出去了!”李寻冬又说:“要是出去了,老哥给你买一大堆礼物娃娃,你想要什么老哥都给你买!”

  “那……那……”

  “要是我不去找找手机,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们我们就出不去了,出不去觅夏就一直住咯!这里又黑,又没东西吃,又没有东西玩……”

  “你去了快点回来!”觅夏灰扑扑的脸在光中显得格外可爱。

  李寻冬笑了一下:“好!”他在狭窄的空间挪移着身子,拿着手表照着周围的空间,退出了觅夏所在的地方,一寸一寸往前面挪动。

  光离开了觅夏眼睛,黑暗再次包围了觅夏。她听得李寻冬在地上移动发出的沙沙响,心里还是不安:“哥!你还在吗?”

  “在这呢!”李寻冬回答着停了下来,经过了那块阻断空间的石头,他看到了被石头压着的觅夏的双腿。布满灰尘的双腿并无鲜血流出,只是看着已经失去了生机。

  “你要回来了吗?”觅夏听着李寻冬停下了移动就问。

  李寻冬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没,还没,我还要找找!”

  “那你跟我说说话!”觅夏听不到声音就害怕。

  “你想说什么?”

  “聊聊天啊!”觅夏听到李寻冬又开始移动:“哥,你有什么愿望吗?”

  “什么愿望?没有!”

  “骗人,肯定有的!”觅夏无聊玩起自己的头发,将头发卷成圈圈。

  “如果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觅夏想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总该好回答了。

  “我?我……”

  觅夏听到李寻冬移动的声音又停下了,随即停下的还有他的回答。

  寂静和黑暗又一次完全包围了觅夏,她再次大喊起来:“哥?哥你还在吗?你说话啊!哥!”

  李寻冬对觅夏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在狭小的通道里看到了李博文和苏心宁。

  两人保持着抵御砸下的天花板的姿势,跪坐在地上。可惜两人并未有抵御住那倒塌的天,他俩一个头被砸出了一个洞,一个头被压得陷入了胸腔。但是下坠的石块在他俩的抵挡下没有压下来,他俩硬生生把天撑住了形成了一方安全的空间。刚刚李寻冬就是从他们两人的身前穿过来的,李寻冬身上染的是他们的血。

  手表的光是白色的,小小的空间却照出大片的鲜红。

  李寻冬仿佛失去了力气,头晕目眩,完全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