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然后是(今天先不说啥惹)

  从1.37:1幕幅黑白电影般的噩梦中惊醒,瑞葵发觉自己不知道何时竟依靠着靠床一边的墙面入睡,冷硬墙面把湿气把痛楚扎进她的肌肉骨骼中,之后听见气泡炸裂的声响,瑞葵扶着腰缓缓在床面上站起。

  她愤怒地瞪着眼睛望向身侧某个不存在的幻影。

  ‘大名鼎鼎的多襄丸,偏被他自己抢来的牲口给甩了下来,这应该就是因果报应了。’

  双眼是镜头,以第一人称视角将那模糊的幻影变得愈发清晰,那是摇尾乞怜的狗,一只成功将飞盘捡回来后在主人面前吐舌头喘气,乞求主人施舍骨头上残留肉沫的可悲土狗。

  ‘大名鼎鼎的多襄丸,偏被他自己抢来的牲口给甩了下来,这应该就是因果报应了。’

  看他嘴角那想笑又不敢笑得样子,抓到本大爷之后那得意嘴脸,一手抓着捆住本大爷的绳子一边特意保持距离害怕接近我,这样小人得意的孬种居然敢说老子被牲口甩下来。

  “我多襄丸会跌下来马来?”忍无可忍,瑞葵怒吼着质疑捕快,但光嘴上怒斥也不满意,瑞葵手脚动弹都不方便,于是她用力,用自己的头去撞击那嘴角挂着猥琐笑容的捕快。

  ‘咚’

  沉闷声响。

  瑞葵从床面上翻倒下来,因为惯性后仰翻滚撞到书桌,桌面上的电脑屏幕应声而倒,朝着她的脑壳拍下,之后落到地上。

  一连串的重创把瑞葵从飘忽日本古代拽回现实,她抱着脑袋在地板上打滚哀嚎,实打实的疼痛终于让她清醒过来,想明白自己刚刚做的丑事,只能庆幸于父母昨晚出门现在不在家里。

  “昨天晚上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没有睡着时候的记忆,瑞葵只记得自己抱着台本一遍遍地过着戏,纠结于三船敏郎精湛的演技与自己的迟钝无能,不知不觉时间从手缝间流失,而巨大的无力感折磨着她,使她纠结难受。

  数学题只要学会解法就能求出答案,哪怕自己的能力不够但答题者至少知道在面前试卷的题目背后总有解。

  而演技这种东西,暧昧不清难以捉摸,是指尖触碰不到的烟幕,怎么样才算好怎么样才算合格,瑞葵根本无法给出理智答案。

  越去钻研就越魔怔,像一头撞进立体迷宫只能到处碰壁,最终血压飙升恼羞成怒。

  “只能交给观众来评判?”

  瑞葵注意到外面天还没亮,她很困但是睡不着,身体酸痛疲惫但是没有休息的心情,她放空自己平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意识渐渐又飘回属于《罗生门》那个纷乱混沌的古代日本。

  一滴、两滴,红色的血液从她的额头上滑落,在地板上累积凝聚,瑞葵感受着别扭的温热之后双手支撑身体,迟缓地站起身去找医药箱。

  写作者最容易被自己的文字伤害;

  画家总有每一笔都割在心上的钝痛感;

  然后演员饱尝灵魂被撕扯揉捏的迷茫。

  “啊,好像三眼童子。”

  伤口刚好在瑞葵眉心,将纱布与伤药贴上去的时候意外像以前看过的动画人物。她将头发用力拢起,将额头暴露在外,然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哈哈哈,更像了。”

  瑞葵认真打量,好一副狼狈落寞的模样,因为缺少休息而肿起来的双眼,因为没有完全吹干而乱糟糟的短发,因为撞到墙壁在头上留下的伤痕,而凝结在脸侧的血痕还有漏擦的地方,形成一点两点黯淡的红色。

  狼狈的面向更衬出她双眼的凶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是被打进湖水的落魄狼狗才有的眼神,可怕,但更加可笑。

  模仿的对象不只局限于人类,自认为是侠盗的多襄丸就像一条自以为是狼的狗。

  她还没出戏。

  静默地关上水龙头,走出卫生间,站在空荡走道上,瑞葵沉默着原地坐下,就在她几乎要与安静地房子融为一体地时候,朦胧晨昏的领域中,虚张声势的狂笑猛然炸响。

  龇牙,模仿犬科动物,喉咙里发出威吓声音,朝着‘捕快’所在的方位,脑袋轻微地旋转晃动,是瑞葵记忆中犬科动物常见的动作。

  “哈哈哈!!!”说是笑,不过是虚弱的犬吠,就算吓人却也改不了自己被五花大绑沦为阶下囚的结局。

  “多襄丸会跌下马来?别胡扯了!!”

  然后视线转移,向着台面上的高官显贵,瑞葵所饰演的多襄丸开始倾诉,几乎是瞬间平静温顺下来,因为这话是说给真正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听的,所以就收敛了凶人劲儿。

  “在那天,我骑着这匹桃花马走着走着,口渴难受起来,过了大阪,我就在左近的山沟里喝了口泉水。”

  回忆不甘。

  “那泉水的上游,或许有毒蛇什么的死在那里了,不到一刻功夫,肚子疼起来,把我折腾得简直眼前发黑!”

  瑞葵停止表演。

  她盘腿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怪不得,江夏当时没有赞同我说的话,所谓的模仿......”

  所谓的表演。

  和做观影笔记是两码事。

  ——

  ——

  之后瑞葵没有再睡觉,她收拾好自己后换上校服再客厅的茶几边上开始写有关多襄丸的人物小传,并在其名字边上画了一只歪七扭八的大型犬狗头,并用红笔着重标注。

  做完这一切,简单吃了两片吐司,瑞葵就上学去了。

  走在路上依旧满脑子都是自己该怎么扮演多襄丸,在此过程中异色的想法钻进脑子,在她的思维中游走。

  “说起来,爸妈大晚上出去,不会是去办离婚手续吧。”

  在红灯前站定,迟钝了一整晚的少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昨天家里那种氛围,之前春田光昭也和自己透露过要同母亲离婚的想法,之后也没有明确说过离婚发言只是玩笑,在之后打电话给妈妈的时候还说有事要回家才能细讲。

  ‘不对劲。’瑞葵在心里直摇头‘我可不相信他们是那种会背着孩子直接办离婚的人,或者说我相信老爸是这种人,老妈肯定认证负责不会那么不靠谱。’

  ‘等等。’

  瑞葵发现了事情的盲点。

  ‘自己前几天才有过自杀行为,他们不会是怕刺激到我所以准备背着我偷偷把手续办好然后等过一段时间再来找我说明,等下次见面就该决定我将来跟谁一起过日子?啊啊啊,日本人离婚是个什么手续啊,要不要征求孩子意见啊?’

  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感觉到活跃的思维与匮乏的知识之间所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天夜晚的救护车是这样,现在有关父母离婚的担忧是这样,瑞葵总以为一些生活里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不值得去深入研究。

  但是,所谓的司空见惯与切实地在自己生活地环境中遇到是两码事。

  浅薄的阅历会造成不必要的慌乱。

  ‘唔哇哇,要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了,但要说以后跟谁在一起,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好难抉择啊。’

  沉浸在自我幻想的绝望之中,瑞葵没有注意到呆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同等红灯的熟悉身影。

  江夏清和。

  “哟,早鸭。”

  用轮椅代步,墨镜口罩不离身,那个把自己拽进演剧社的罪魁祸首。

  “哦,早,早哦。”

  她们原来是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