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道宗掌门对顾长歌的说辞不置可否。
但对他的态度，属实说不上好。
大概是平日里与白云观很是亲近的缘故。
对于顾长歌替代安靖烨代表白云观上场的行为，归道宗掌门其实是心有不满的。
即便如同玄清道长先前所说的那样。
派谁上场，仅仅是为了宣明立场而已，最多算是走个过场。
若是论道大典还有后续，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但是，白云观上下数千名弟子，上百位长老，甚至还有安靖烨这个在观内修行的观主亲传。
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入观还不足一年的名誉长老吧？
是，在场众人谁都知晓！
最近这位善于调和灵膳的洛长老，确实在观内比较有知名度。
在论道大典开启前的三天时间里，顾长歌所烹制的灵膳，风靡了整个白云观。
这位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名誉长老，突然就在观内火了起来。
白云观上下数千真正称得上是‘弟子’的门人，在吃人嘴软之后，彻底记住了这位神奇的灵膳师。
不说对他有多么熟悉，至少也是略有耳闻了。
哪怕是那五位中州势力的话事人，如今也初步得知了顾长歌之名。
尤其是白云观的几位高阶灵膳师，昨夜还给他们制作了几份色香味俱全的高阶灵膳。
这使得在场众人对顾长歌还稍有好感。
可也仅仅是稍有好感罢了。
灵膳师善于调和五味，糅合食材中的灵性，更易于修士吸收、滋补灵躯。
如果能吃上一份既滋补又美味的高阶灵膳，没人会不乐意。
但是，谁家灵膳师善于斗法啊？
在场众人提前知晓了顾长歌便是代表白云观出战的人选。
先前还只是不太理解，心中对玄清道长的选择不是很赞同而已。
可在发现顾长歌是一位灵膳师后，这种不理解的心情，自然就愈发强烈了起来。
更何况，此人到现在还‘藏头露尾’的。
这就让在场众人心中更加不喜。
不过，到底都是成名多年的先天大修士，总不至于为这点不虞就呵斥对方。
但埋在他们心头的疑问，总归是要在此次会议里解决的。
虽说此事严格意义上讲，与中州五方势力无关。
可归道宗掌门有意开口针对，显然是替白云观某一位峰主好友问的。
而顾长歌也看得出来，玄清道长就是想让他在出发前把一些细节定下。
毕竟上次谈完之后，并未确定要上场比什么。
很显然，玄清道长此前也应该对顾长歌有所疑窦。
只是碍于他‘棋眼’的身份，有意给他时间去仔细思量一下罢了。
此次会议时间有限，顾长歌也就不卖关子。
在先解释了自己为何要迅速扬名的原因后，便看向那位归道宗掌门，笑着说道：
“好让掌门阁下知晓。
晚辈之前听说过一个说法，此次论道大典是由天府与渡引道的道统大比演变而来的。
恰好晚辈不仅知晓灵膳之法，还粗通一些符箓之法。
尤其是近年来流行于灵界的纸符之法，更是颇合晚辈的修行理念。
因而此次上场比试，晚辈准备为钟爱的纸符之法正名。
哪怕纸符在单个威力上并不如传统的帛符，但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听到此话，在场众人各自与身边人对视一眼，随即又看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的玄清道长。
见得玄清道长还是没有发话。
众人也就默认此人至少在符箓一道上，应该也是有所建树的。
不然玄清道长也不至于抛弃自家小徒弟不用，偏偏用这位入观不足一年的名誉长老。
而归道宗掌门对顾长歌称呼的‘掌门阁下’一词也没什么反应。
毕竟‘宗主’这个称谓，只能是灵界天尊来用。
比如说，叶仙韵身为天府的掌权者，却不会被称之为‘府主’。
而是从一开始，人们便叫她‘天府宗主’。
同样的，归道宗虽说名字上带个‘宗’字，但却不能、也不敢将掌权者称之为‘宗主’。
而是避讳一下‘宗主’一词，该称‘归道宗掌门’。
姑且算是灵界这边不成名的规矩吧。
反正顾长歌也入乡随俗就是了。
但即便如此，这位据说差一点就要摸到先天合道境的归道宗掌门，也不是顾长歌能得罪得了的。
尊称一声‘阁下’，对于顾长歌这个晚辈来说，更是理所应当。
“至于晚辈拙劣的遮掩，并非是对诸位前辈无礼，只是...”
说到这儿，顾长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顿了一下。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听到此处，果然没法淡定下去了，故意重重的咳嗽两声，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说道：
“你等不必怪罪他平日里遮掩面容。
只是担心不加遮掩，引来她人觊觎，实属正常之举。
好了，此事既然定下了，便不再...”
话未说完，平时与玄清道长交情甚笃的衔月楼楼主，笑着插话道：
“莫非是这位洛小友面容过于美艳，竟连我等都会忍不住对他生出觊觎之心不成？”
此话虽说听起来像是仅仅调侃而已。
可话语之中，却泛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顾长歌闻言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发声之人，便见到一位看上去颇为端庄秀丽的美少.妇。
按照座次排序，顾长歌看出了此人便是衔月楼的楼主。
于是，他皱起的眉头立刻舒缓。
强忍着不要让自己眼眸中流露出心里的情绪。
顾长歌很平静的收回目光。
这位衔月楼楼主修为不低，与归道宗掌门相差无几。
不同之处在于，那位归道宗掌门与在座诸位都差不多。
要么就是有正式的道侣。
要么就是有钟情的修士。
或是两情相悦却因某些误会而无法在一起。
总之活了几百年了，只要不是彻底的直男直女，谁特么还没点儿过去啊？
唯独那位衔月楼楼主，平日里对男色是真的不屑一顾。
关于她的事迹，顾长歌倒也有所耳闻。
倒不是说这位衔月楼楼主和他认知中的夏凝梦一般对男色无感。
事实上，她早年修道之初，便曾加入过一个小门派，然后与一位男修相恋过。
原本说好了等到她出关后，两人就在好友的见证下，正式结为道侣。
结果还没等她出关，深爱的恋人便主动跟身份尊贵的门派少主勾搭在了一起。
那个男修不仅背叛了她，还意图与门派少主一起谋夺她的资财。
尽管这位衔月楼楼主出关后，便将那一对贱人双双斩杀，彻底叛出了宗门。
逃亡途中遭遇十数次追杀，死了许多挚交好友，后来也回来血债血偿。
可即便报仇雪恨，仍然让这位受到了情伤的衔月楼楼主在对待男修的问题上，变得极为偏激起来。
不仅对世间男修皆不假辞色，总觉得男子就是爱慕虚荣的贱货。
更是在后来的年月里，以自己的名字‘衔月’为名，创建了全为女性门人的衔月楼。
——可谓是女修士中的‘仇男’先驱了。
先前没听到玄清道长如此解释还好，最多也就是对顾长歌不屑一顾。
可一听玄清道长的解释，这位衔月楼楼主当时就不爽了。
反正到了她这种‘老祖级’的境界，也不必太在乎得不得罪人的事情，听着不爽就直接出言讽刺了。
玄清道长也对衔月楼楼主有些无奈。
她也知道她那悲惨的过去，更知道衔月楼楼主如今仇男仇得厉害。
可针对这么一个连先天道都未入的小修士，那就说明衔月楼楼主如今越发偏激了。
恐怕将来先天圆满之后、冲击天尊之时，会有道心生魔之危。
于是，玄清道长轻咳两声，劝说道：
“衔月，莫要挖苦洛小友。
他不过是为自保而已，何必如此针对？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吧！”
玄清道长如此说，其实是有几分提醒衔月楼楼主的意思了。
毕竟大家都是好几百年的老交情了，着实不忍看到她见证顾长歌真容时的痴态。
就连她这位半只脚踏入尊者领域的人，当初第一次见顾长歌的真容时，都显得有些狼狈。
更不用说在场的这些还未先天圆满之人了。
故意提醒一下，衔月楼楼主也能听得出来，不可能再当铁头女。
果不其然。
玄清道长如此一说，相交数百年的衔月楼楼主，立刻就明白了话中的暗示，当场就不再多说了。
毕竟她只是‘仇男’，又不是对男人无感。
遇到格外美艳的男修，第一眼看去时，本能的惊艳肯定是有的。
但是，一般都是在第二眼的时候，就因此而越发感觉对方是以色娱人的贱货！
不过，衔月楼楼主不再多言，其她人却开始对顾长歌感兴趣了。
无极宫宫主：“有趣，美到为了自保而做到如此地步？”
凌云殿殿主：“本殿主还是第一次见到，为了容貌过美而自保，便将变幻之法修炼到如此精深之地步的。”
玄宝阁阁主：“呵，倒是见了一桩趣事。”
归道宗掌门：“不错，在我等面前如此遮掩，竟是为了自保，这说法倒也新鲜。”
就连众位观内的峰主、长老，此刻也有些好笑的看着顾长歌。
在他们这等修为的大能面前，说什么美到了自保而不敢泄露真容，却不怕失礼而怪罪。
有趣，当真有趣！
在场众人倒不至于因此而厌恶顾长歌，只是觉得此事着实新鲜。
毕竟多少年了，他们皆是以‘老祖’自居。
男女之事什么的，竟然也能避讳到了他们的头上。
就像一个妙龄少年因为觉得自己长得太好看，就戴着面具、穿着斗篷去见一众老爷爷、老奶奶一般的修道前辈。
你说这事儿可不可笑？
在场众人觉得这事儿很可笑。
玄清道长觉得这事儿不可笑。
顾长歌也觉得这事儿不可笑。
但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顾长歌觉得自己再不露真容，恐怕真会被在场众人看低了。
于是，在玄清道长无奈的叹息声中，顾长歌主动缓和了下气氛，笑道：
“倒是晚辈自以为是了。
实际上，晚辈其实也觉得如此遮遮掩掩的不好。
尤其是与诸位前辈初次见面，这样也确实是太过失礼。
晚辈这就显露真容，还望诸位前辈莫要介意。”
说罢，不等在场众人再拿话调侃他，便直接收起了遮掩身姿、面容、气质等各项细节的五息大掩术。
下一刻，原本还有少许笑谈的观主大殿之中，再无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