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失盐案由我来负责，若有怠慢，本官先砍了你！”
“卑职有眼不识二五八万，有眼不识清一色一条龙，开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苏有福不怒反喜，直接跪倒在地上磕头，这哪是什么攀关系的二世祖，这分明是上赶着顶雷的冤大头啊！
别说是差点弄死他，就是再给他两个大逼兜，他都要高高兴兴哄好了这位爷。
甄如雪多看了张安定一眼，这胖子能因为贾琢叫他们回来，还让他堂而皇之在这里说话，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贾琢的身份，先前介绍的时候故意不说，恐怕为的就是这一刻。
“黑了心的臭蛆……”
到底张安定是封疆大吏，甄如雪也只敢在心底骂一骂，然后赶紧将话题引入正轨：
“表叔，既然你接手了这件案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查？”
甄如雪这表叔叫得也越来越顺嘴了。
“既然邗沟里没有打捞出官盐，那一定有人提前将其捞走了，几艘船的官盐可不是小数目，动静不会小，去问问两岸的纤夫，记得私底下一个一个问。”
贾琢说这话的时候是瞧着苏有福的，苏有福也只能苦笑着拱手接下这苦差事。
紧接着看向甄如雪：“盐这种东西想要保存要求严格，更何况是几百万石的官盐，需要存放的地方更不会小，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官盐没办法被送到太远的地方，你去查一查附近有哪些地方有条件放盐。”
“好。”甄如雪虽然很想说她们已经找过一通，但想到刚才贾琢那说一不二的举措，果断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暗自忖道：“左右不过是多搜几趟，提前结束了去帮苏千户分担一二吧。”
“我呢？我呢？”张安定左瞧右看，却迟迟听不见贾琢对自己的安排，果断主动出面找事做。
贾琢：“……”
甄如雪：“……”
苏有福：“……”
贾琢干咳一声，道：“大人老成持重，不妨坐镇府衙，如此我等也能安心些。”
开玩笑，知府虽小，但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实权大佬，说一声封疆大吏也不为过，他一个江南道锦衣卫镇抚使，不过是从五品，真要敢开了口，那就是以下犯上，即便张安定此时在兴头上反应不过来，回头冷静下来，多半心里也是有所不满的。
瞧见张安定一脸遗憾的坐下，三人便知道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果断告退。
三人同行出门，却各奔东西。
苏有福跑去千户所召集手下的人去山阳县邗沟调查纤夫；
甄如雪则是带着扬州府和山阳县的捕头搜寻邗沟附近有没有能够存盐的地方；
贾琢则是一人走向陈府。
盐引源自对方，对方显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东西现在有多么珍贵，有多么危险，纯属是烫手山芋。
即便如此还是给了自己，那自己自然要上门问个清楚。
……
“贾公子请上座。”
陈府书房里，陈瀚苍老的脸上挂着微笑，他的笑容像极了狐狸，配合脸上的老人斑，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笑起来不好看，但他还是很爱笑，正如他的人生里只有笑和叹息一样，叹息多了，便意味着难关多了。
陈瀚两手拄着拐杖，或许真的是老狠了，眼皮不住的往下耷拉，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不知贾公子是为何事而来？”
“盐引。”贾琢紧盯着陈瀚，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扬州的官船在邗沟倾覆，官盐消失无踪，这个时候你能拿出这么多盐给我送礼，很难让我不怀疑啊。”
陈瀚面不改色，呵呵笑道：“贾公子可知盐商八家各有千秋？像刘家，盐商发家，做大之后开始涉足药行，盐也要，药也要；白家、宋家、周、吴、郑、李这六家都是些破落户，不得以靠私盐起势，如今虽然顶着盐商的身份，每年也就取个千斤做样子罢了，街边的酒楼，水里的花船，暗地里的赌坊……这些才是他们牟利的工具。”
“盐商八家？真正的盐商只有我陈家一家，每年我陈家都会包下八成的盐！卖出去了，皆大欢喜，要是卖不出去，那便找地方存起来，万斤盐对别家是肥肉，可在我陈家也只是贵重罢了。”
“原来如此。”贾琢的眉毛柔顺的像是天边的云，乌鸦身上的羽，缓缓舒展，面上的笑容自带和煦春风，“陈家存盐的地方在哪？”
“贾公子，如何存盐和何处存盐这是盐商的死穴，八家各有妙法，所以八家能够成功，您这么问，老朽有些难办啊。”陈瀚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只能叹息出声。
贾琢上门是他考虑到的，可对方如此单刀直入直戳要害，也是他想不到的。
“难办？”贾琢伸手摸着那上好的黄花梨木桌子，脸上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我瞧那就别办了！”
他伸手直接掀翻了桌子，然后一把抓住陈瀚的衣领，无视了听到声响涌进来的人，紧紧盯着陈瀚的眼睛说道：
“陈家主，邗沟盐船倾覆，大家都没有盐，官府也没有，就只有你们陈家有，你说这消息要是让知府知道了，他会怎么办？”
陈瀚脸色瞬间严肃，抬手止住恼怒地冲过来的儿孙们，没有笑，也没有叹息，更没有说话。
贾琢继续说道：“他会毫不犹豫的派人抄了你陈家，用你陈家所有的盐来填补空子，免得出现盐荒让他掉脑袋！”
“必要的时候，你陈家就是邗沟盐船倾覆的凶手，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你们陈家能好？”
陈瀚面色铁青，和张安定打交道多年，亲眼看着他吃成滚圆的胖子，所以他知道这家伙心有多狠，手有多黑，贾琢说得事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这也是为何他会给贾琢盐引的缘故，大家都没盐，就他家有，那麻烦一定会压到陈家身上，所以他也需要借贾琢破局。
陈瀚示意贾琢松开手，单手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然后丟开拐杖朝着贾琢躬身一礼，道：
“陈家愿意将所有的盐全部赠送给贾公子，还请贾公子不吝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