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三人方才重新进了屋子。
尽余欢掐灭了“夜长”，重新在屋里站定。
而薛琴月如烟波浩渺朦胧又迷离的眼神，缓缓地恢复了清明。
再度见到尽余欢，小鸟依人一般地偎依了过来。
“咳咳！”
阿三冷冰冰地咳了两声，他可不想看到两人在这里你侬我侬。
然而......
薛琴月仿佛没听见一样，根本不想管那么多，偏生要依在尽余欢怀里道，“难得有意郎，消弭妾心怨。”
尽余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夜长”没有白用。
不管是薛琴月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这句话对于尽余欢来说，都是极大的安慰。
毕竟，他也希望薛琴月在接下来的人生中，能够好过一些。
尽管道心稳固，但，此段因果因自己而起。
尽余欢也不免有些心中微澜，他相信，“皇妃”的人生，应该会比寒窑苦死要好得多。
希望是这样。
“阿三，陶俑。”尽余欢对阿三说道。
阿三把陶俑递了过去，看着薛琴月，正好薛琴月也看到了他。
两人四目一对，忽然的。
阿三竟然似乎有些怜悯起了薛琴月，更加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女子，于是，连忙将头扭开。
薛琴月哪管那么多，贪欢一晌是一晌，今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薛姑娘。”尽余欢对薛琴月说道，拿起了陶俑。
“唤琴月好吗？”薛琴月黛眉微蹙，心里涌苦。
阿三和阿四就抱着双臂在旁边看着，典型的看出殡不怕殡大。
尽余欢清了清嗓子道，“琴月。”
“尽郎，吩咐就是，琴月赴汤蹈火，义不容辞。”薛琴月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坚定，有过刚才的春宵一刻，一切都足够了。
“你看着此俑，今后，你便是这般模样了。”尽余欢对薛琴月说道。
成为另一个人......
的的确确有些为难，甚至有些残忍。
却不想，薛琴月的心已经笃定，立刻拿在手里，与陶俑四目相对，还对尽余欢问道，“如此吗？”
尽余欢点点头，又对阿四说道，“阿四，把应声虫拿出来，让它说吧。”
阿四立刻掏出了应声虫，放在了陶俑的背后。
应声虫像是一个促织，但是触须更长，乖乖地挂在了陶俑的背后。
阿四双手捏诀，应声虫便开始讲述皇妃的一生。
声音娓娓道来，仿佛，众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女童在湖面上嬉戏的画面......
听着声音，看着陶俑，薛琴月双眼逐渐失神。
“神魂。”尽余欢对阿三说道。
阿三立刻伸出了一只捏着拳头的手，手心里，站着一个淡淡的白影。
“让它进薛琴月的身体里吧。”尽余欢对阿三吩咐道。
阿三捏了一个法诀，朝着淡淡的神魂一吹，那白影飘飘然地就朝着薛琴月的眉心而去了。
当白影进到薛琴月的眉心的瞬间。
她浑身一愣，眉宇间的愁苦似乎更深了。
“公子，拥有了皇妃的记忆，她不会神经错乱吧？”阿四对尽余欢问道。
尽余欢摇摇头道，“这个倒不会，就像某些带着前世记忆而生的往生者。”
阿四点点头，他倒是也真听过，有一部勾栏的书叫做《我和刘宰相不得不说的秘密》，便是讲的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往生者的故事。
他，很爱听。
“对了公子，我这个神魂怎么办？”阿四对尽余欢问道，虽然他本事不足，但是他也知道，神魂离体太久，没有滋养，便会灰飞烟灭。
尽余欢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说道，“拿玄冰魄封印在尸体里便没事了，尸体你就装进百宝囊就好。”
“好的。”
阿四连忙就将白染的神魂封印在了尸体里，并将尸体装进了自己的百宝囊。
两人追回来的两缕神魂，自然是不一样的，尽余欢要的就是白染的这一缕。
而为了保这一缕神魂不灭，还需要薛琴带着另一缕有所牵绊的神魂活下去。
当三人从禅房里出来，禅房里烛火通明，只余一个孤单的剪影。
此刻，她已经不是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湖城名妓了，而是一代传奇皇妃。
只是，这叠加的双重身份，却遮掩不了浓浓的落寞。
尽余欢看着这漫天的飞雪，却发现，这云霄城上，有很精巧的结构。
一根巨大的柱子顶着它，四周也有人为修建的冰柱支撑着一个巨大的圆盘，这个圆盘理应挡住了下面湖城的雪。
但，似乎是能工巧匠门巧夺天工，让云霄城并不一直负重积雪，通过一些装置的开合，将堆积的雪均匀地释放下来。
“公子，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阿四对尽余欢问道。
尽余欢收回了眼神，看了一眼阿三问道，“咱们去云霄城？”
阿三又看了看纸窗上的剪影，心中那个女子忽地挥之不去了。
“走吧。”
于是，三人朝着冰梯的方向而去。
一直愁眉听着窗外动静的薛琴月，听着踩雪声远去，心中疼痛不已。
两行清泪簌簌而下。
心中幽怨，此一别，难思量，竟难过了茫茫十年。
......
来到了最近的一处冰梯处，三人将自己通关文牒交给了守卫。
见到通关文牒，守卫连忙叫来了“客厮”，然后对三人说道，“三位贵客，冰梯路滑，请在客厮的指引下上云霄城。”
已经习惯了黑国待人接客的百般热情，三个人倒是也见怪不怪了。
在自己的鞋外面套上了专用的登冰鞋套之后，便在客厮的带领下，一步步地朝上走去。
只不过，黑国的服务，都是收费的。
这点倒是让阿三颇为不爽。
不过阿四还是挺满意，直言道，“花钱享受更好的服务，是完全正常的。”
“你闭嘴吧。”阿三对阿四说着，扭过了头去。
冰梯不小，亦很宽敞，虽然很长，但有足够的地方供人休息。
从高高的冰梯看下去，整个湖城在漫天的风雪里，灯火通明，烟火人气鼎盛至极。
只是有些地方热闹非凡，而有些地方冷冷清清。
三人走着，阿三便忍不住看向了白衣庵的方向，心中想着，那里的薛琴月不知道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