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猎魔少女和她的助手(5/5)

  童梦独自奔跑着,风声与喘息声纠缠在一起。

  在她的印象中,月华好像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紧张过。那个魔物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呢?月华一个人到底能不能应付得过来?童梦越想就越担心。

  可是,即便她留在月华的身边,又能做些什么呢?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会成为累赘而已吧……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觉得沮丧。

  ○

  不过,这里……究竟是哪里啊?

  她发现,自己走的不再是来时那条熟悉的路。

  周围的一切不知何时被一片浑浊的迷雾所笼罩,什么也看不清楚。明明已经跑了那么远,按理说,应该早已经到了小木屋的附近,可是她却好像总是在一个地方反反复复兜着圈子,如同传说中的鬼打墙。

  此外,她还听到许多人在黑暗中窃窃私语着什么。这低语声凄切而低沉,就像是迷失在这空间中的人们在为又一个受害者的悲惨遭遇而发出哀叹。

  不等她多想,一阵阵虫群振翅的声响就已经让她汗毛倒竖;随之而来的,还有野兽的吼声,忽远忽近,听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慌不择路的童梦失足跌落,滚下斜坡,满是荆棘的枝条在她的手臂、大腿和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滚落到坡底之后,她痛苦地躺在地上。

  现在的她,就连翻个身都做不到,更别说站起来继续奔跑了。

  骨、骨折了吗……?这回看来是必死无疑了……面对倾泻而下的蝗虫群,眼下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祈祷,只有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但就在她即将被虫群吞没的刹那,有一双手托起了她的身子,抱着她一起消失在一团紫雾之中,又从不远处的另一团紫雾中现身。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内,过程中,童梦觉得自己像是穿过了一条由镶着光边的紫色烟雾构成的隧道。

  因为害怕,她紧紧地搂住了那位营救者的脖子。

  一连几次这样的传送,那可怕的蝗虫群早已被甩得无影无踪。在确认暂时脱险以后,那个人把怀中的童梦放下,让她站在地上。

  ○

  救了童梦的,是一位背着大剑的陌生少女。

  她,有着一张异国人的面容。随风扬起的银发灿若河汉,一双明眸亦闪烁着星辉。鼻梁高傲地挺立着,却也不失精致和灵动。薄薄的唇,则有如两片半透明的花瓣,凸显出亦真亦幻的气息。紫黑色的战衣、银白色的边饰,一同勾勒出优美颀长的身姿。雪白的肌肤披着柔纱般的清冷微光,驱逐着周围不怀好意的黑暗。

  刚才,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中,童梦不仅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和呼吸,还闻到了一缕风信子般的独特香味,不知道是来自她的身体还是头发,还是她耳畔优雅的羽饰。

  她和月华……是一样的人吗?

  “你还能走动吗?”异国少女问道。

  “嗯……应该……可以吧。”

  “跟着我,不要回头!”

  ○

  就这样,少女牵住童梦的手,两个人一起奔跑在混沌的黑暗中。

  通过柔和的触感,她似乎把某种神圣的力量传递给了童梦。童梦心头的恐惧被冲淡了,皮肤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疼痛于不觉间被全然遗忘。过了一会儿,前方的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白光形成的裂痕,那一定就是这片无边黑暗的出口吧。

  可是,童梦还没来得及开始感到庆幸,恐怖的嗡嗡声就又从身后传来,飞快地越过了她们的头顶。

  数以万计的蝗虫形成了一堵墙,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紧接着,虫群再度组合成了巨大的野兽。这丑陋而扭曲的怪物嘶吼着向她们逼近,高高隆起的脊背上,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凝视着她们,好像要把她们拖入无底深渊。

  “别看那些眼睛。”

  说着,银发少女挡在了童梦的身前。

  “嗯……嗯!”

  童梦紧闭双眼,野兽的低吼声伴随无尽的黑暗压迫着她的心灵。

  她完全判断不了声音的远近,只觉得有无数的鬼影环绕在她身边,时不时地紧贴耳旁,凄切地沉吟着——用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这种感觉让她窒息,仿佛每一秒钟都变得无比漫长,也不知道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少女的衣袖,在强烈不安的驱使之下,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在那一瞬间,她和怪物脊背上的眼睛视线交汇,立即僵在了那里,完全动弹不得。一道黑影有如毒剂一般,被注入了她的体内,开始撕扯她的灵魂,这一刻的她,就连反抗的意识都消失殆尽。

  一声咆哮,怪物朝她们猛扑过来,却在距离只有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回过神来的童梦发现许多连接着锁链的弯刃像铁锚一样嵌入了魔物的头顶、肩膀,还有肋骨的间隙。这些锁链不知什么时候从魔物身后的白色裂缝里飞来,把它牢牢地牵制住了。紧接着,铁链和刀刃如同经过了煅烧一般变得通红。

  魔物被灼伤后,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身上也冒起了黑烟。锁链另一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身后拖拽着怪物的身体,迫使它前肢离地。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已经足以暴露出它胸前的那颗血红色的晶体了。

  银发少女抓住时机,只见紫色的剑光一闪,晶体四分五裂。

  随着最后一声哀嚎沉寂下去,怪物庞大的身躯也化作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黑雾散尽之时,抛出锁链的人也出现在童梦眼前,那是一位红衣红发的少女。身材娇小,却目光如炬。

  她戴着一枚红莲头饰,梳着一条飘逸的侧马尾,穿着一副轻便的日式札甲,还佩着一柄短小的胁差。刚才变幻成无数锁链和利刃的武器,也回到了她的手中——一头是镰刀,另一头是铁球,中间用链条相连——童梦在哪部动画片里看到过这样的武器,好像是叫做锁镰吧。这样的装束、这样的武器,看起来就像是武士或者忍者之类。

  ○

  不觉间,静谧的林间小路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跑了很久,但这儿好像离刚才初遇怪物的地方只有百来米的距离。童梦暂时没有力气去想那么多,不管怎样,现在算是安全了吧……

  “谢……谢谢。”惊魂未定的童梦用颤抖的声音说。

  “什么,一个局外人吗?”红发少女向她投来冰冷的目光,然后转向自己的同伴,那位银发少女,“刚才出剑的时候你慢了,就是为了保护这个人吗?这可不像你啊。”

  童梦不禁咽了口口水。

  从这位红发少女的身上,她感觉到一股完全不同的危险气息。不知为何,童梦甚至担心对方有可能杀了她灭口。

  “啧,真是麻烦。既然是你救了她,这回还是交给你来处置吧,伊甸。”

  红发少女摇摇头,向同伴使了个眼色。

  伊甸——那是她的名字吗?

  名叫伊甸的银发少女走到童梦面前,伸出右手,掌心浮现出熟悉的符文,紧接着就是一道闪光。童梦本能地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的时候,她看见了对方讶异的神色。又一道闪光,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没用的,这是白费力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清除不了她的记忆。”

  月华拖着一条伤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显得又沮丧又疲惫。可看起来,她对这二人组的出现丝毫也没有感到意外,也许是早就感觉到或是猜到其他“同类”的存在了吧。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局外人,而是我并肩作战的伙伴。”月华走到童梦的身边,“无论如何,谢谢你们出手相助,今后我不会再让她陷入那样的险境了。”

  说完,月华准备带着童梦离开,却被红发少女伸手拦住了。

  “你说‘无论如何’是什么意思?”红发少女把头侧向月华,用一种毫不客气的口吻说道,“果然是不靠谱的菜鸟呢,居然让一个局外人卷进来了,还说是什么并肩作战的伙伴。你不会不知道让局外人看到这些意味着什么吧?”

  “你说谁是不靠谱的菜鸟?”月华毫不示弱地瞪着红发少女,虽然对方的个子比她矮了大半个头,但气势上却与她势均力敌,“你给我听好了,别对我最好的朋友说三道四,也别对我指手画脚。”

  “哼,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她早就被那个丑八怪撕碎了。”对方冷笑了一下,然后抬高了语调,“你明白吗,她刚才差一点就死了!你还真擅长保护‘最好的朋友’啊。”

  “你这个……”

  ○

  “别说了,美耶。”

  一个声音打断了争执,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那位被称作“先知”的女子从树林的黑影中走出来,向月华和童梦投以微笑,双眸流露出友善的目光。她温柔地说道:

  “我们终于见面了,受祝福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