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对联

  实际上在方云熟知的历史中,秦末农民起义爆发之后,全国各地的儒生和百家诸生,纷纷投奔起义军,帮助出谋划策颠覆大秦的统治,导致大秦虽然占据正统地位,但实则已经失去了几乎思想领域的所有支持,在诸生推波助澜之下,反秦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再加上作为法家领袖的李斯一死,支撑大秦统治的思想支柱也彻底崩溃,大秦除开几十万军队,几乎什么都没有。

  当然,百家学派在秦汉时期这种思想领域的强势碰撞,也造成了华夏一种翻天覆地的思想变革。

  后世的学者开始深刻反思法术治国的利弊,分析百家学派思想的优劣。

  终于在汉武帝的时候,百家学派的竞争被彻底划上句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由此形成内法外儒的格局,从思想上完成了华夏一统的格局。

  而是时,已经距离大秦这场思想领域的争斗过去了近百年。

  也就是说,从秦灭六国,到完成民间思想统一,天下百姓拥有共同的国家和民族认同感,中国人整整走了一百多年才完成这种艰难的融合。

  这种融合是通过血与火的艰难厮杀,人口折损近半,文明断崖式的倒退才慢慢成功的,属于一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文明突破方式。

  不过方云既然知道这场中华民族的灾难,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发生。

  在方云眼中,中华民族从秦开始,已经不需要再继续由百家流派的思想去摸石头过河来摸索治国经验,而是可以用一种十分清晰而文明的方式,推动中华民族融合发展。

  而这个融合的关键,就是以大秦已有的法术治国为基础,通过废除和制定新的法律,推行休生养民的政策,融汇百家门派的优势,最终形成一种思想上的统一,再加上科技发展消除贫困,在一个人人能够吃饱穿暖的国度,造反的力量会被极大削弱到。

  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稳定富强。

  只不过这种想法虽好,但必须推翻大秦现有的法术治国的强权体系,只要李斯这种人占据朝堂制高点,那么方云的想法和改革就会遭遇重重困难。

  而这场改革的关键核心人物,就是始皇帝。

  但该如何去影响始皇帝,方云还未想好,只能以天工殿的开设为基础,利用自己超前两千年的各种科技知识,先让科技的力量深入人心,再利用收拢的百家门徒,从思想领域慢慢突破,以形成一股和法术治国抗衡的强大力量。

  嗯,说白了,就是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包括百家门徒、商人、工匠、农民、甚至包括奴隶,以利益为纽带,将这些人绑在一起,融合成为一股新的利益团体。

  天工殿的人事安排到位,这次的会议也就结束。

  所有人都对这种类似朝议的开会模式感到非常的新奇,一致认为没事可以多多开会,这样也便于不同部门之间的交流。

  但方云却暗自撇嘴。

  这些人不过是得到了一种类似上朝的兴奋感和仪式感罢了。

  实则开会这种事,方云以前最讨厌。

  开完会,大部分人都按照此前分派的任务返回各自的学院。

  方云则把胡宽、徐青墨、梁成三位得力助手单独留下来,再次仔细交代各自的任务之后,这才让随行的家仆回仙师府,让管家调拨财物和人手入驻天工殿。

  数十人要吃喝拉撒,后勤和生活保障必须有。

  食堂首当其冲,必须解决所有人吃饭的问题,即便不管早饭和晚饭,但中午必须要保证加餐,这样才有力气干活儿。

  另外打扫卫生和冲洗厕所也必须每天都有人管。

  来往的车马也必须有人安排照顾。

  还有各学院要走上正轨,各种物资的采购,市面上各种金石竹木等文字和书籍的收集等都需要花钱。

  反正就是天工殿开业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大大小小的事简直多不胜数。

  但好在这些事半个月前方云就开始策划,眼下又有徐青墨和胡宽梁成等人的帮忙,还有最近也陆陆续续存下了一笔不小的家资。

  因此一切安排并未混乱,很快便各司其职进入了角色。

  财务部,方云一次性投入了近二十万钱,几乎将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

  负责财务部的是徐青墨,方云另外安排了两个能写会算的文士协助,基本上可以保证不出问题。

  而财务部今天就是最忙的。

  各部门各学院在回去经过一番商讨之后,都是头头脑脑亲自拿着一卷一卷的开支申请单过来申请采购资金。

  后勤部的锅碗瓢盆和粮食肉菜的采购,农学院关于农具牛马和种子的采购、文学院关于笔墨书刀和书籍的采购、工学院关于各种木石材料和工具的采购,甚至方云还专门安排了后勤部门统一工作服的定制,这些全都需要尽快完成。

  于是财务室整整一上午人员都来往不断,而所有的申请经过简单的审核签字之后,就被送去采购部。

  梁成作为采购部长,今天也终于体会到了权利在握的喜悦和充实,不断安排人去金库提取资金,然后安排人前去市场采购。

  后勤人员不够,方云只好把府上的奴仆全都调过来帮忙,人员还不够,所有学院的文士全都动员参加,于是整整一天,天工殿门口围观的京师百姓,就是不断看到成群结队的车马出入,带着一箱一箱的钱款去东南西北各处市场采购,大车大车的往天工殿里面运送。

  天工殿的巨大动静,自然逃不脱感兴趣的人关注,特别是大门口两副十分具有特色的楹联,也很快传遍京师。

  因此在各曲园杂舍和街头巷尾,总能听到百家门徒关于这两副对联的讨论。

  至于权贵阶层,对天工殿开业更多抱有的是谨慎。

  因为天工殿不同于朝廷府衙,而且是名震京师的小仙师的门派道场,虽然得到始皇帝的许可,但许多人也明白,天工殿必然会与李斯等法家势力形成巨大的冲突。

  眼下还没摸清方云的底细之前,许多人不会贸然表示支持或者否定,因此都居于观望心态不闻不问。

  另外,天工殿的实力眼下还很鸡肋。

  据说方云也就委派一个叫徐青墨的门客在京师寻找了一些混的凄惨的破落文士,组建了所谓的八大学院。

  这些文士全都算不得当世名流,虽然也有几个在京师名气很大,但这种名气是嘲讽的代名词,比如光腚博士孙叔炅,棺材仆射司马亮等等,学问高低不清楚,但名声的确狼藉,都是那种不靠施舍和救济就会饿死的品种。

  因此在得知方云召集的这些人才之后,许多自视清高的百家门徒表现的是嗤之以鼻和不屑。

  而唯一对天工殿寄予厚望和关心的,大概就是始皇帝了。

  从早上天工殿揭牌开门到午后大量采购人员去市场采购货物,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员汇报入宫。

  一幅崭新的白布上,由中车府令赵高书写的两副奇特对联,就挂在始皇帝寝宫的墙壁上。

  始皇帝在批阅奏章的闲暇之余,就会躺在摇摇椅上,嘎吱嘎吱的轻轻摇晃着,看着这两幅对联陷入很长时间的沉思。

  这两幅对联并不深奥,一副出自道祖老子的道德真经,而另一幅不知出处,但表达的意思却很让人震惊。

  “脱俗归真,须向吾门求觉路。超凡入圣,更易此地问玄津。”

  始皇帝半闭双眼,手指轻轻的不断叩击摇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显得格外清晰。

  几位贴身宦官和一群侍女侍卫,全都屏声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状态,说明始皇帝正在认真思考非常重要的事情,丝毫不能打扰。

  这时寝宫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宦官出现在寝宫门口禀报:“陛下,真人殿传来消息,今日又有仙丹出炉,几位仙长请陛下过去见证开炉取丹。”

  “笃^”轻轻的叩击声突然停下来,有若画上了休止符。

  沉默片刻之后,始皇帝才慢慢睁开眼睛沉声道:“今日取丹朕就不去了,安排太医令前去监视取丹,另赏炼丹仙师千金,取到的仙丹送来朕的寝宫便是!”

  “喏~”宦官应诺退去,寝宫里再次恢复了安宁与平静,只有摇摇椅轻轻摇晃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而寝宫内一群宦官却是内心波澜激荡。

  这是自从真人殿开启之后,陛下第一次没有亲自前去见证取丹。

  而且这次赏赐丹师的赏金也少的可凉,只有区区千金。

  要知道以前赏赐全都是论车,金银珠宝和丝绸象牙等贵重财货毫不吝啬,甚至皇宫中的美女也随便赏赐,但这次,竟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发了。

  而始皇帝这个态度的转变,就和挂在墙上的这两副对联有密切联系。

  年老的宦者微微抬头,看着白布上的字,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