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
中原大地闻所未闻？
仅仅只是两句简短的话，瞬间引起病房之内一片惊疑之声，不单是十二三岁的小护士，甚至是身为天工殿医学院副院长的张泰也是紧盯李宾亮。
得益于日趋泛滥的报纸，民间关于乱力怪神的故事越来越说，但众人大多也明白，这无非是以讹传讹的说书人素材罢了。
但李宾亮做为天工殿的主薄，此番出使西域，可是货真价实的行万里路，那他所见所闻，必定没有半点水分。
于是乎，病房之内的众人无不被勾起好奇心，齐刷刷的紧盯李宾亮。
“闻所未闻的凶兽？”方云苦思冥想，也没能从脑海里找到关于西域的凶兽之名。
不过他见李宾亮的伤势被处理得差不多了，倒也不妨让李宾亮仔细汇报西域之行，眼下权当分散疼痛的麻醉剂了。
“没错，这种凶兽高大威猛，体型大过牛马，吼声震天，迈开步子跑动之间，脖颈四周的鬃毛上下飘摇，威武神凡。”
“它只用一扑一咬，立即撕碎雄如石磨的骆驼，两千斤血肉，只在倾刻之间烟消云散了。”
“下官大腿伤及髀骨，正是由它而起，若非轰天雷的声响震彻云霄，下官必定葬送于漠北黄沙了。”
话音落地。
立即引起满堂惊呼。
咸阳城内设有大小两座胡市，专职供于四野八荒的蛮夷前来贸易，其中正有骆驼，凭谁见过这种大过耕牛的沙漠之舟。
但现在忽然还有一种凶兽，可以轻松击杀骆驼，甚至伤及全副武装的天工殿商队执事主薄。
如此凶兽，又该有何等庞大的体型？
豺狼虎豹与之相比，岂不显得分外瘦弱？
众人面面相觑，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李宾亮口中所说的西域凶兽，究竟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张泰下意识的看了看李宾亮伤口，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之余，深知此行西域极其凶险，不仅要面对穷凶极恶的草原劫匪，还要提防神出鬼没的蛮荒凶兽。
他感慨李宾亮福大命大之余，忽然道：“微职似乎知道这种凶兽的来源。”
“当真？”李宾亮猛地抬头，“敢请张院长娓娓道来。”
张泰擦尽手上的污血，缓缓道：“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其名为駮，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方云听了听，知道这是上古奇书山海经所载的内容。
大意是说，有种野兽样子像马，身体是白色的，尾巴是黑色的，脑袋上长着一只角，有老虎一样的牙齿和爪子，它的叫声就像在击鼓，这种野兽名字叫做駮，它常捕食老虎和豹子，把它养在身边可以躲避兵器的伤害。
李宾亮素有家学，当然听得懂原文，经过张泰一番提醒，恍然想起山海经之中确实有此记载。
但他思忖再三，仍旧提出异议：“下官所见凶兽，头上并没有长角，而且它浑身上下泛有橙黄，两者应当并非同为一物。”
“啊这——”张泰摇摇头，表示无解，“那微职也不知道了。”
正当众人纷纷猜测，讨论半天也没想到所以然之时，本能又齐刷刷转头看向正在收拾蒸馏酒精的方云。
现在有什么不懂，众人都习惯请教方云，总感觉他一部百科全书，懂的比五经博士还多。
若他不知道，那放眼大秦天下，似乎再没人给出答案了。
“国师。”
“嗯。”
“你见过这种蛮荒凶兽吗？”
“没见过。”
“呃——”
众人大失所望，整齐划一的发出叹息，结果半晌之后，又高兴的拍手喝彩。
因为方云紧接着又说：“我确实没亲眼见过，但根据李主薄的描述，大致知道它的真面目。”
“敢请国师指点迷津！”张泰被他一番话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也顾不上副院长的庄重身份，径直开口深究。
今天短短半个时辰，张泰感觉自己一下接受不新鲜秩事，甚至有些冲击三观。
首到其冲当是蛆虫清理创口。
在此之前，他万万想不到这些望之生恶的肉虫居然还有如此妙用，而且还可以下锅入口。
其次则是恍如从山海经走出来的蛮荒凶兽。
如此种种，无不发生在大秦之外更为广阔的天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譬如天方夜谭。
那些小护士本就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好奇心尤重，现在听到自家主人无所不知，崇拜之余，纷纷围向方云嗲声求告。
方云浅笑，环顾众人殷切的眼神，摆手道：
“行了行了，李主薄刚刚动过手术，正需静养，大家先退下吧。”
“啊？那可不行！”
李宾亮连连摇头，要知道，他返程逃亡一路上都在寻思这是何等凶兽，总想着报仇血恨。
现在好不容易有眉目了，他可不想错过，非要弄清缘由不可。
“启禀殿主！”李宾亮说着说着，几次翻身意欲下床走动，“下官已然痊愈，无需静养！”
方云见机急忙按住他，无奈道：“你好好休息吧，既然想听，现在说说也无妨。”
众人大喜。
屏气凝神的直勾勾盯向方云。
“李主薄所说的凶兽，并非山海经之物，实则外来。”方云倒也不卖关子，捻起酒精残渍随手画在桌面，“它其实名叫狮子，原是非洲热带草原的产物，中原自当闻所未闻了。”
李宾亮低头细看木桌之上的图案，失声惊呼：“简直如出一辙！下官所见，正是此物！”
“哈哈哈，它们是不是成群结队，有些还没有鬃毛？”
“正是！”
“你所见之时，是否正处于大宛境内？”
“正是！”李宾亮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国师果然未卜先知！”
张泰见李宾亮这幅模样，不用细想，也知道方云必定悉数言中，所谓的凶兽也正是狮子无疑了。
“国师当真无所不知，宛如神人在世呐——”张泰由衷感慨，忽然又感觉有点不对劲，再次追问，“敢问国师，非洲又是何地？”
“此处距离大秦，又有多少方丈？”
“很远。”方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补充道，“此地位于极西之处，南北两处差异极大，往往不见北斗。”
“哇——”众人惊呼，纷纷露出满脸惊诧的神色，感觉今天所见所闻简直比前半生相加还要离奇古怪。
普天之下，不知几万几千里，居然还有地方看不见北斗星辰？
饶是李宾亮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大场面，突然听到方云此番言论，顿时感觉天地极其宽广，而自己所游历的锦绣山河，其实只是一隅一角而已。
“殿主！”
“嗯？”
“下官有事请奏！”李宾亮满脸激动，郑重其事，显然定下决心做出一项重大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