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蒙婉脖子上一道清晰的鲜红勒痕，方云十分不忍的将自己脖子上的羊毛围巾取下来帮她围上后说：
“你若是在女子学院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贫道，贫道是院长，一定为你做主，人只有一条命，上次贫道费尽力气才把你救回来，可不想你就这样放弃自己，好好在家休养，过两天贫道再来看你！”
“呜呜，仙师，奴没有受委屈，只是好多人笑话我，心里难受……”蒙婉抱着方云的胳膊嚎啕大哭。
“他们为什么笑话你？”方云十分疑惑。
“呜呜，奴不能说，仙师您就别问了……”蒙婉眼泪如泉涌，抽噎的似乎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贫道不问！”方云只以为是女人之间羞于启齿的话题，于是也就只能宽慰几句之后退出寝院。
此时，蒙毅正让一群奴仆把伺候女儿的两个小侍女按在泥泞冰凉的地面打的哭爹喊娘。
这么一顿闹腾，酒宴自然也就吃不成了。
不管蒙毅父子如何挽留，方云也坚决告辞，不过为了表达自己并非生气，因此让人将几乎还没动一筷子的奢华盛宴让人打包一起送到仙师府，临走的时候，蒙云又把剩下的几瓶红酒还塞到马车上。
方云哭笑不得，只好坐着蒙毅的豪华四轮马车，在大狗二蛋和一群蒙毅府上的奴仆侍卫护送下回府。
本来这顿酒宴预计会吃到酉时末，因此仙师府来接人的马车还没到，只能坐蒙毅的马车回去。
而今天元日，又是夜不宵禁的一天，但寒风冷雪，大街上行人稀少，和平日宵禁也没啥区别。
……
城北靠近皇宫位置。
通武侯府。
四进中庭暖房之中，王翦正穿一身裘服，负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同时嘴里还在不断责骂，王贲同样穿一身黑色的熊皮袍子，坐在火炉边满脸羞赫的低头，接受老爹横飞的唾沫星子。
“说说你，一天到晚在想啥，愚不可及，简直就是一头蠢驴。”
“酒宴上老夫如何说的，动作一定要快，你个蠢货回来就去搂着姬妾睡觉，大白天的睡个屁，这下好了，被蒙氏抢先一步……”
“国师今日成了子婴的老师，算起来你还是他外公，如此好的机会，你却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老夫费尽心思为你筹谋这么久，你权当都是放屁，如此下去，十年后还有我王氏什么事？”
“你我父子看似劳苦功高，但实则眼下毫无权柄，但蒙氏呢，一个是大军统帅，一个是御史台令。如今王氏势不如人，权更不如人，老夫问你，你还想不想封……”
“爹，慎言！”
王贲虽然看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实则此时心里已经悔断肠。
本来今天皇宫御宴，吃完出来就已经申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想着刚刚在皇宫吃饱喝足，王贲自然也没想着今天就去拜访方云，而是打算明天再去。
但没想到的是，蒙毅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今晚就安排吃席，而且国师竟然还去了。
京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方云今天才升级为子婴的老师，所有勋贵官员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毕竟这件事明里暗里透露出的东西太多了，可以说足以影响大秦以后的政局。
子婴拜国师为师，那么几乎可以看做是陛下在为大秦培养未来储君。
虽然这个培养方式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有了这层关系，未来子婴上位的机会增大了无数倍，连带扶苏也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毕竟父子一体。
至于始皇帝安排李斯当胡亥老师这件事，实则在王翦父子看来，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方云眼下的地位和实力，李斯几乎无法撼动分毫。
除开他王氏会暗中支持之外，方云还有京师大批勋贵集团支持，蒙氏这明显也是要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准备把未来绑在方云这条船上。
俗话说宴无好宴，蒙毅无缘无故请客，自然是心思不正，而目的自然也不言自明，那就是迫不及待要把女儿塞给方云暖被窝。
“爹，此事是孩儿的错，不过既然已经落后，看来只能明天赶早去登门去请！”王贲担心老爹气疯了把封侯建国的事说出来被人传出去，因此制止的同时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王翦也猛然醒悟过来，情绪也一下镇定不少，捻须点头说：“此事一定要抓紧，若是错过，王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父子二人说话之时，突然有管事从外院急匆匆进来，在门外禀报：“老爷，国师已经离开蒙府回家！”
“这么早就回去了？”王贲一愣。
王翦也捋着一把雪白的胡须看看窗外天色，虽然此时已经黄昏，十分阴暗，但仍旧还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模样，明显还不到酉时中。
也就是说，方云赴宴，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国师离开蒙府，可有醉酒？蒙府可有其他举动？”王翦沉吟片刻问。
“回上将军，据回报的下人说，国师是乘坐蒙御史的四轮马车离开的，不知道有没有醉酒，但蒙御史和家人未曾送行！”管事在门外回答。
“嘶，这便有些奇怪了……”王贲摸着一把钢针样的浓密胡须自言自语，“国师坐蒙府的马车离开，明显是自己府上前来迎接的马车还未到，说明是酒宴中途离开，而且蒙毅并未亲自送行，这说明酒宴似乎有些不愉快，爹，此事耐人寻味啊，看来此事蒙毅并未得逞。”
王翦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十分满意的说：“看来你还没彻底蠢到家，这几条分析的有些道理。”
王贲哭笑不得的说：“爹，孩儿只是不喜欢这些阴谋诡计，并非就蠢笨的啥都看不出来，想当年……”
“好了好了，夸你两句就开始翘尾巴，当年你啥德行自己不知道！”王翦摆手毫不客气打断了儿子骄傲自夸的机会，在火炉边坐下来正待说话，门外响起管事的声音：
“老爷，方才下人还提及一件事，说是在国师离开前不久，蒙府安排人出门请了两位医师进府。”
“请医师？！”房间里，父子二人同时一愣。
“除开请医师还有什么举动？”王翦追问。
“再没有了！”窗外传来回答。
“罢了，你去吧！”
“是，老奴告退！”
房间里一时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见炉火发出轻微的啪啪声，挂在墙上的玻璃灯笼，蜡烛也在静静燃烧，释放出淡淡的光芒。
“爹，怕是蒙毅家突然出了什么事，这才匆匆结束酒宴！”沉默中王贲开口。
“看来定然如此，安排人去找到两位医师打听一下便知，如此以来，我们就有了机会，明天请客，老夫亲自写请帖。”王翦捻须点头。
“好，孩儿这便去安排打探情况！”王贲起身出门。
……
而整个京师，并非只有王氏父子在关注这场酒宴。
门下省侍中赵威，同样和长子赵喜在书房烤火商量此事。
他们是皇族公室，并没有那么急切想要和方云拉近关系，但若是能够把孙女赵亭儿嫁给方云，那肯定再好不过，因为公室也是分亲疏的，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努一把力也并没有任何损失。
同样的，许多把女儿孙女送进女子学院的勋贵，许多也在家里想入非非，但却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实力，并不敢和蒙毅这般明目张胆的请吃酒宴。
而即便是那些没有女儿孙女的卿侯官员，同样也在关注这场酒宴。
其中包括还李斯、冯去疾、申公兖这些顶级重卿，甚至还包括始皇帝。
御宴上酒足饭饱的始皇帝看似喝醉，但实则清醒无比，不然最后两场拜师礼也就不会显得那么严肃和突兀了，与欢快的酒宴气氛格格不入，也造成了勋贵官员和百姓的迷惑甚至是混乱。
方云离开蒙府不久，就有消息传入大内。
而后不久又有消息传来，从蒙府出来的两位医师口中得知，国师之所以中途离开蒙府，是因为蒙毅嫡女蒙婉突然意图上吊自尽，不过幸好国师在场救治及时，并未造成太大伤害。
听到这个消息最初，始皇帝是一脸愕然，但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自己那位被封为芷阳公主的妹妹又在施展手段，变相的逼迫他尽快解决嫁女之事。
“看来，此事的确也到了该表态的时候了，惠曼明年就十五岁了。”
始皇帝躺在火炉边的摇椅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围在脖子上柔软的羊毛围巾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