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中博弈

  柯克倚在帕克办公室的门边,面色不善地看着帕克。

  帕克倒是毫不在意:“已经查到了,在特尔格和莎贝拉车上装炸弹的人,是他们的邻居拜纳德。”

  柯克当然不信帕克的鬼话:“哼,那拜纳德为什么要害他们?”

  “我哪知道,你不如自己去问问他。”帕克耸耸肩,“我可是委托了最擅长搜寻的佣兵来办这件事,可以说是大炮打蚊子了。喏,拜纳德购买炸弹,黑市老板的账本和证言,还有这个,昨晚才刚刚找到的目击证人的证言......你如果不相信,自己再去都查一遍也无所谓。”

  柯克恶狠狠地瞪了帕克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再追查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按照帕克说的那样去逐个查证,就等于明着告诉帕克:我在达哥特镇就是孤立无援的,连调查这样的一件事都只能按照他给的路。而那样的话,自己之前的所有虚张声势都会白费。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像昨天说的那样,等他再次越界。

  他没有办法,因为以李甲为首的那些家伙实际上根本就不关心实验体的死活,他们只在乎能获取多少利益。十几年来,当年的源印之城已经变成了莱茵生命下辖的一个小小的后勤部,只有他一个人还挂着一个监察员的虚职,在这鬼地方守着当年因“人道遗弃”而重获新生的实验体。如果说他对于李甲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话,大概也就只剩下报告帕克的一举一动了。

  柯克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沉默反而成为了扼住帕克咽喉的武器。经过了察乌卡警告的帕克因无法判断柯克是否受到来自提卡伦多的支持,而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拜纳德,实际上在那天就已经被帕克处理掉了。如果柯克真的继续追查,也只不过会在拜纳德的家中看见一具尸体。

  提卡伦多城里,源印之城的后继者还在相互拉锯,试图在莱茵生命底下争取到更多的东西。而达哥特镇里,柯克和帕克也彼此戒备,没人敢轻举妄动。这样微妙的平衡,终于在一年后被彻底打破。

  很快一年就过去了,艾尔莎完全继承了自己的父母——达哥特传奇佣兵“K”和“G”的身手和本事,在这一年间干出了些自己的名望。

  但是达哥特镇来钱最多的业务基本都被帕克给垄断了,漏下的一点油水则由西区的中间人们瓜分了,不属于这些势力的一般佣兵是不可能也不敢去争取这些肥肉的。而且......一般佣兵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吃得下。

  对于艾尔莎来说,得赚生活费,还要还债,要给母亲治病,再加上摩根即将读高中了,肯定希望能接点钱多的活。不过就算她想做,帕克也不会轻易派给她,那些肥肉帕克只会交给自己手底下最信赖的班底,她艾尔莎还不够格。

  想那么多干什么!艾尔莎将杂事抛诸脑后,专注于盘算眼前的账。

  “弗里西林,葡萄糖水,多巴胺注射液,无菌手套,50ml一次性注射器,纱布,液体石蜡......就是这些了。”拉格兰把装着药品和医护用品的袋子放到柜台上,这些是维持艾尔莎的母亲——莎贝拉的生命所必要的东西。

  “医生,价格应该没涨吧?”艾尔莎检视了一下药品,确认无误后问道。

  “涨了你就不买吗?”拉格兰一语道破天机。

  艾尔莎有些残忍地笑了笑:“涨了就把你打到降回去为止。”

  “草,没涨价行了吧!还是两块!”拉格兰把袋子往艾尔莎怀里一推,“付了钱就赶紧滚蛋!”

  艾尔莎哈哈笑着把两块源印币拍在柜台上,拎起袋子走出店门:“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拉格兰医生!”

  拉格兰医生觑了一眼铺在店门口的残阳,小声嘀咕着:“这一天都快过去了......”

  “哟,小艾尔莎,今天可是有新鲜的花菜和西红柿卖哦!要不要买点回去尝尝啊?”一脸老实相的沙威站在他的小店里微笑着兜揽生意。

  艾尔莎一盘算,家里确实没多少食材了,便走进店里:“西红柿和土豆来点,花菜就不必了,摩根不喜欢吃。”

  “这边挑,来。”沙威热情地招呼着艾尔莎,在这达哥特镇比他更实诚的生意人可以说是不存在的。

  艾尔莎十分信任他,直接摆了摆手:“您帮我挑几个就行。”

  “好嘞,那就......这几个,没问题吧?”沙威扯开一个袋子,挑拣了几个西红柿和土豆装在一起,放到秤上面看了看,“嗯......五枚。”

  艾尔莎掏出五枚达哥特币:“说起来,你快当爸爸了吧?提前恭喜啊。”

  “是啊,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沙威苦笑着说,“蔬菜店赚的钱估计是不够花了,往后我还得去试着接点委托养孩子了。”

  “也挺辛苦的,到时候有什么困难直说,咱穷人自有穷哥们。”艾尔莎把装药的袋子换到左手,用右手提起装着西红柿和土豆的袋子,“那我就先走了,回头见!”

  沙威轻轻摇了摇头,谁困难他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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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家门,艾尔莎便径直走向母亲的房间。本来莎贝拉应该住院的,但是艾尔莎为了省钱把她接回家照顾了,请来照顾母亲的是隔壁康普森太太,她以前是给外出接战争单子的雇佣兵当随军护士的,现在赋闲在家做全职太太四年了。而现在她的孩子詹姆斯已经毕业了,不需要她继续照顾了,她就接受了艾尔莎的雇佣。

  康普森太太虽然已有四年没有做过护士的活计,但是经验尚在。她也确实把莎贝拉照顾的很好,要价也不高,艾尔莎一直对她尊敬有加。

  毕竟照顾一个昏迷病人可比照顾一个醒着的病人要困难得多:要仔细观察体温,脉搏,呼吸,血压,瞳孔,对光反应;每日清洁口腔两次;还要观察痰的颜色,量的变化来预防坠积性肺炎;经常给病人翻身和清洁身体来预防压疮......更不用提最麻烦的鼻饲饮食和大小便处理。

  康普森太太看见艾尔莎回来,微笑着问候道:“小艾尔莎,今天还顺利吗?药买回来了?”

  艾尔莎点点头,把装着药品和其他医护用品的袋子递给了康普森太太。

  康普森太太旋即开始着手准备鼻饲,艾尔莎时至今日也难以习惯那样的场面,于是自己走出了房间,呆坐在沙发上。

  过了好一会,康普森太太终于出来了。她耐心地叮嘱了艾尔莎几句话——即便那些话已经说过了很多遍了。

  艾尔莎恭敬地答应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康普森太太走了,接下来的夜晚还得由她自己照顾母亲,但是在那之前她还得先准备一下摩根的晚饭。

  “我回来了。”摩根背着书包回来了,上高中之后他已经不再学习打拳,一心扑在了学习上。哥伦比亚的移动城市里的大学都不是说上就上的,它们的统一笔试对他这种出身教育资源极度匮乏地区的学生来说,难度不是一般的高。至于后续每所大学不同的入学条件,那更是一个比一个苛刻。

  摩根几下就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光了,艾尔莎都怀疑他这样囫囵吞枣的吃法有没有吃出来味道。

  “你休息一会吧,我来照顾妈妈。”摩根很快刷完了自己的盘子,把艾尔莎往房间里推去。

  艾尔莎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张床,柔软,舒适,她曾经在上面做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即使现在自己很久没有在上面躺过,也一直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就是为了此刻能让她享受一段时间的休憩。

  她微微叹气,她很累,她很想休息,但是她不能。

  艾尔莎反手把摩根推进了他的房间:“你明天还得早起去上课,早点休息,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摩根根本反抗不动这位身强力壮的佣兵。

  艾尔莎靠着摩根的房门,低垂着眼眸,听着房间里面的亲人上床,看着门缝里的光亮熄灭,这才回到母亲的卧室。

  照顾昏迷的人绝非易事,所以在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她也练就了一身功夫,坐在母亲床边就能保持浅度睡眠,什么时候该醒过来帮助母亲排便或是翻身,都能靠直觉醒过来。这也就意味着,她甚至没睡过好觉。

  长久的辛苦工作,繁重的家务,还要照顾母亲甚至连觉都睡不好,她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会被压垮?

  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