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法摆脱

  “命中,但是那小崽子居然扑过去了,跟‘G’一起飞出去的,不知道死没死。”操纵无人机的术师对炮手说道,“我们走吧,去捡赏金。”

  “终于找到你们了。”

  “谁?”术师举起法杖,奇异的光芒照亮了上方,但是空无一人。

  因为雷垂斯德,已经无声无息地落到了他的背后。

  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和下巴被人握住,然后用力拧动。

  耸人的骨裂声响,术师被扭断了脖子,一声未出就离开了人世。而另外两个惊慌失措的炮手,在雷垂斯德面前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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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

  艾尔莎看着弟弟和妈妈倒在地上,嘴唇翕张着仿佛鱼类的嘴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无法站起,只能缓慢地爬行,爬向她的亲人。

  一段,一段,再一段。早已破损的衣服在地上因战斗和爆炸而形成的尖利碎石中再次受到割裂,连同她的肌肤一起被凌迟着。

  “这双腿,这双腿!为什么偏偏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到!”她低声吼着,吼给自己听。但是她依旧咬着牙前进。

  摩根的眼皮动了一下,艾尔莎看得真真切切。

  她心中顿时涌现出无穷希望,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摩根,撑住!”

  摩根的那一扑的确让莎贝拉离开了霍博拼死的钳制,并且稍稍远离了爆炸中心。不然他早就像霍博一样尸首无存了。

  一只脚踏在了摩根的身上。

  艾尔莎愤怒地抬头看去,却看觑到那只脚的主人,是帕克。

  “你给我滚!我警告你,你再敢动摩根一根指头,我就把你的十根手指头十根脚指头一节一节地切下来,扒皮拆肉磨成骨粉洒在下水道里!”艾尔莎一边说,一边全力施放源石技艺,“库兹特!”

  一根石柱拔地而起,但转瞬间就崩塌破败——艾尔莎已经疲累到连简单的招式都维持不住的地步了,偏偏她身上已经没有源印币可吃了。

  “他是我的。”帕克厉声道。

  “他是你爹!”艾尔莎破口大骂。

  “你也是我的!”

  “我是你姑奶奶!”

  “我不和你废话。”帕克俯身向摩根,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艾尔莎顿时紧张起来,直觉告诉她帕克绝对要不干人事!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反抗手段了!

  她连忙求饶:“你住手,我做什么都可以!把我卖给斐尔迪南也无所谓,我求你——”

  但是帕克无动于衷,他居然直接把那东西刺入了摩根的胸口!

  摩根的身躯因为剧痛而微微颤动着,但是重伤的他无法挣扎,甚至没发出声音。

  “你快住手啊!”艾尔莎焦急地叫起来。

  很快帕克便拔出了那东西,长舒了一口气,但摩根也不再动弹。

  他死了。

  “幸亏赶在了你死前,不然你就真的没用了,那可要坏我的大事。”帕克残忍地微笑起来,“然后就是你了,不用你说,我肯定要把你带给斐尔迪南。你们都是我的!”

  一只覆盖着残破轻甲的手发表了它的抗议宣言——以暴力的形式。

  艾尔莎愣愣地看着本来已经形似尸体,浑身甲胄炸的焦黑残破的莎贝拉,她左手提着刀,右手直接抓住了帕克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她的眼神能杀人,她也正在杀人。

  帕克在她的手中绝望地挣扎着,双手用力掰扯着莎贝拉铁钳般的手,奋力扑腾着两条腿,喉咙中发出了干哑断续的怪声。饶是如此,他也不能从莎贝拉的手上逃脱。

  突然,莎贝拉松开了手,帕克摔在地上,赶忙像条狗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莎贝拉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软软垂下的右手,源石结晶正在刺破皮肤蔓延体表,神经已经遭受破坏,她已经没法再使用这只手臂了。

  撕裂的皮肤,失去知觉的部分肢体,源石结晶阵痛,加上体内愈发明显的异样感......她能感觉得到,她大限已至,死到临头。要不了几分钟,她就会炸成一片源石粉尘。

  但是她还有一只左手,而且手中握着刀。

  她瞄准了帕克——她的杀子仇人,掷出了长刀。

  莎贝拉,艾尔莎,甚至是帕克,都毫无理由地相信,这一刀必然能命中。但是一个丰蹄男人接住了掷刀,并把它插入地面。

  “雷垂斯德......”艾尔莎轻声呢喃来者的名字,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男人了。

  莎贝拉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雷垂斯德一眼,而后者也只是淡淡回望着她。

  她回想着关于雷垂斯德的事情,隆斯将军主导的纳塔尔诱敌作战幸存者,刺杀隆斯将军的人,帕克的忠实部下,艾尔莎曾经的拳场伙伴,以及不久前听到的他背叛帕克放走艾尔莎,刚刚还从空中把她的刀丢给了她,现在又突然出现保护帕克。短短几秒之内,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转而走向一侧的小巷,不再理会任何人。

  艾尔莎惊讶地看向她,但已经无需多问,莎贝拉身上的源石结晶终于突破了那残破的甲胄,暴露在空气中,并且开始发光。艾尔莎明白了,她这是要在自己爆炸四散之前,尽量远离自己宝贝的女儿。

  莎贝拉相信雷垂斯德不会对艾尔莎出手。

  “不......不!你什么时候感染的?你怎么会感染?”艾尔莎无法接受两位亲人接连逝去,她终于没再忍住,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满溢而出。

  “你......你不可以死!要是连你都......那我还剩下什么?我还剩下什么?”

  “妈!”

  阴暗的小巷里忽而亮起了金色的,温暖的光芒,转瞬即逝。

  但在艾尔莎的眼里,那光芒久久没有消逝。

  雷垂斯德缓缓闭上双眼。

  “雷,垂,斯,德。”艾尔莎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咬出这个名字。

  她仰起脸面对着雷垂斯德,泪水将她的秀发胡乱地粘在脸上,本来美丽的少女此刻活像一个战火里复生的女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刀还给我们来帮助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却在护着帕克。你的过去,动机,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以后也不会再想知道。你听好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朋友,普通朋友!就把这个混蛋交给我,我要亲手宰了他。”

  帕克看着雷垂斯德,现在他也不明白雷垂斯德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了。

  雷垂斯德缓缓开口:“我做不到。”

  “这就对了!”帕克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这个夜晚对他来说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以前的事既往不咎,现在把她抓起来带到我的车上,我们去堡垒山城!”

  “我也做不到。”雷垂斯德沉声道。

  “你什么意思?”帕克傻眼了,他没想到这柳暗花明背后的村子是海市蜃楼。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这一瞬间,愤怒,悲伤,无力感,对自己向这个男人抱有过爱恋之心的羞愧感,对他行为的不解和疑惑感,对自己被这个混蛋救过的矛盾感,在艾尔莎尚未成熟的内心疯狂交织。她感到胸口像是哽住了一口气,某种说话或者说咆哮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她听到自己怒吼出声:“有什么意义?”

  “你和他们一道,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只留我这条没用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帕克也开口说话了,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同于艾尔莎的激动和愤怒,而是带着点哭腔的请求:“雷垂斯德,你不会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条路了!如果没有艾尔莎,我就没有可以跟斐尔迪南交易的筹码了!而哥伦比亚除开斐尔迪南,已经没有地方愿意提供资金和场地让我进行研究了!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去乌萨斯军工科技那里碰碰运气,或者继续往东回到东国......但是要穿越那片恶劣的雪原,我这一去,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啊!”

  “我陪你去。”雷垂斯德拍了拍帕克的肩膀。

  他回过头看了看艾尔莎,强压下心中的无穷情绪,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你这个......混蛋。”艾尔莎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她没有受到致命伤势,但是在她彻底疲累,困意袭来的那一瞬间,她希望这次沉睡永远不要醒来。

  她梦见达哥特的深处伸出一只黑色的大手,把她紧紧攥在了手里。她不再挣扎,她知道自己逃不过,这就是她出生起就定死的命运。

  那天在雷垂斯德的车上听过的,那家伙放的歌曲,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梦中,不断地循环着。

  “你随时可以结束,但你永远无法摆脱!”

  “你随时可以结束,但你永远无法摆脱!”

  “你随时可以结束,但你,永远......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