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后的委托

  一个瘦精的黎博利男人踩着一地晨光和积水从戈登街的另一头一耸一耸地走出来,这个叫巴瑞的男人在这条街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电影院。雨后天晴,清晨的空气比往日更加清新。

  他忽的停住了,因为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电影院门被撬开了。

  巴瑞立刻气势汹汹地奔跑起来,冲向他的门。

  “啪叽——”

  巴瑞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热血上头的他没留神,一脚踩在了门口的一滩呕吐物上,不过幸而他没踩在旁边的碎酒瓶破片上面。

  巴瑞叫骂了一声,把鞋往地上蹭了蹭。他走进影院,跨过检票口,愤怒地看着躺在放映厅里呼呼大睡浑身酒气的沃尔珀女孩,两只眼睛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巴瑞一把拽起对方,试图把她丢出去,但是在看清对方脸庞的那一瞬停止了动作——这不是那个艾尔莎吗?那个在地下拳场混的风生水起的狠角色?

  而艾尔莎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处于没完全醒酒加上精神不稳定状况的艾尔莎当即尖叫着一拳捶在他的眼眶上。

  巴瑞应声倒地,艾尔莎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擦去眼角的眼屎,晃了晃还不怎么清醒的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干了什么。

  巴瑞捂着右眼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看见艾尔莎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顿时心生惧意,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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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有一个浑身淋湿的孩子来过,我记得她,她就是那个坚决不杀人的艾尔莎嘛!她可喝了不少,临走还拿了一瓶夏布利。不过她忘记结账了,您看能不能......嗨呀!雷垂斯德先生出手就是阔绰!您慢走嘞!”

  ......

  “我昨晚在瓦伦特斯亚玩牌玩的比较晚,出店门就看见一个醉醺醺的女孩提着酒瓶走过去了,好像是把巴瑞的影院大门砸了跑进去了。你还真别说,那沃尔珀长得真他妈的标致,我当时都想约她进去瓦伦特斯亚快乐一晚。怎么,她是你的马子吗?那您可真有眼光......哎!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别——!”

  ......

  在这炎炎夏日,雷垂斯德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墨镜,仿佛那套黑色西装已经长在了他的身上,跟他的皮肤焊死了一般。但其实他只不过是有很多套差不多的黑西装,别人看起来就像是每天都只穿同一套一样。他双手插兜走过查德街,一条精瘦的流浪狗叼着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他面前一摇一晃地小跑而过。

  他在一家大门破败简陋的影院前停下,大门开了一半,似乎刚刚开张。门旁有一堆令人恶心的呕吐物和碎酒瓶,从那形状来看估计还被某个倒霉蛋踩了一脚。酒瓶碎片上被糊的有些稀烂的标识上勉强能看出来是瓶夏布利酒,估计是昨晚的酒鬼路过这里留下的。雷垂斯德皱了皱眉,根据他打听的情报,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这个壮实的丰蹄男人闯过了比那扇门还要破烂灰暗的检票口,兼售票员兼门卫的老板巴瑞坐在柜台里瞅见有人敢硬闯进去,立刻一脸凶相地站起来。

  本来爷今天就够倒霉了,竟然还有人敢看霸王戏,爷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呢!

  但是看清来者的时候他又从愤怒的爷变成了孙子。妈的,艾尔莎就不说了,还来了个连瓦伊凡族的索尔加都捶不过的拳王雷垂斯德,他巴瑞何德何能跟这个皮糙肉厚力大无比的丰蹄男人叫板?

  雷垂斯德看了看恭恭敬敬的老板,以及他发青的眼眶,略微点头致意便走进了这家电影院唯一的放映厅。

  达哥特镇多得是这种小影院,一个大放映厅里面挤上一群人,烟酒味满场子飘,就算打烊了这些气味也像煮过又冷却的面糊糊一样死死粘在一排排简陋的椅子上。有人找茬打架时,这些散发着不明气味的椅子就会成为最趁手的武器。所以有些椅子上面沾着褐色血迹也是正常的,倒不如说经历了这么多械斗这些椅子还能用才是不正常的,这些椅子的制造商一定是良心品牌。

  雷垂斯德要找的人就在这些椅子上——这是个烂片,大段大段和剧情没什么联系的场面缝合在开头,能让人昏昏欲睡,而且现在是上午大多数人都在工作的时间点,所以根本没有其他观众。于是那个披着夹克衫的沃尔珀女孩把空闲的椅子抬到一起排列整齐,当成床用一种很嚣张的姿势躺上去。她的怀里捧着一桶从巴瑞那里抢来的爆米花,她钟爱的芬尔斯球棒靠在她裸露的大腿上,她随时能把它抓在手里。只不过那根棒子竟然沾了血迹,昨天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艾尔莎的球棒沾过血。

  银幕上还在放那些毫无意义的大场面,带着巨大阴影的移动城市轰隆隆地接近,颜色鲜艳车身光滑锃亮像果冻似的名贵跑车川流不息,飞行器于空中一闪而过,拥有丝织品和葡萄的最佳成品的上流人士走进优雅而华贵的宴会厅。

  雷垂斯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到来,他厚重的脚步声连影院那缺乏维护的嘈杂音响都无法完全掩盖,艾尔莎都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雷垂斯德的鼻翼微微翕张,他闻到了艾尔莎身上浓重的酒气。他清了清嗓子提醒对方不要无视自己,艾尔莎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帕克要压榨童工了是吧?”艾尔莎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不绝于耳。

  银幕上的画面跳到了繁华的商业街,妆容华丽的小姐们和穿着考究的帅气男孩们穿梭其间,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师手中流泻出舒缓的旋律。

  “嗯,这次是他直接指派的委托,并且让我跟你搭档,这证明他已经把你完全纳入自己手下的固定班底了。”雷垂斯德看了看银幕上的画面,这种又长无意义的片头艾尔莎真的看的进去吗?

  “只要能多赚钱,怎么样都行。”艾尔莎一副“已经无所谓了”的样子。

  然后她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两罐啤酒,递给雷垂斯德一罐,自己开了一罐。毫无疑问,这啤酒跟爆米花一样,也是从巴瑞那里抢来的。也许放映这场电影,也是从巴瑞那里抢来的——作为吵醒自己的补偿。

  反正都杀过人了,现在抢点吃喝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昨晚就喝了不少吧?现在还没缓过劲吧?还要喝?”雷垂斯德皱了皱眉。

  “嘁,一罐啤酒而已,你爱喝不喝,别管我。”艾尔莎从牙缝里呲出来一口气以示不满,然后吨吨吨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罐啤酒,咽下之后张开嘴猛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现在这里也没其他人,不如直接在这里谈吧,省事。这次是什么委托?”

  “还是货运,不过这次的路很长,我们要送些东西去堡垒山城,载具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动身。”雷垂斯德把那罐啤酒装进兜里,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来开车。”

  “嗯哼?要送这么远的货?我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我能问问收货的人是谁吗?”艾尔莎想了一下,去堡垒山城送货那可是跨州的行程,这么远一趟可不容易。

  “莱茵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