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赴宴

  “嗷呜~嗯......”艾尔莎嘴里呜哩呜噜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哼声,在沙发上缓缓地舒展着自己的四肢。逐渐清醒之后,她习惯性地迅速起床。她的衣服被雷垂斯德烘干之后已经放在了她的身旁触手可及的位置。

  穿好衣服,艾尔莎在房子里转了转,没有看见雷垂斯德。

  雷垂斯德听到响动,但是并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在厨房里小心翼翼地招呼道:“你醒了?穿衣服了吗?”

  艾尔莎“噗嗤——”轻笑了一声,随后朗声回答道:“放心吧,穿了!”

  雷垂斯德这才从厨房探出头来:“我不怎么会做饭,加热了一点速食食品,将就一下吧。”

  “有的吃就行。”艾尔莎满不在乎地说着,走向厨房。

  ——————————

  “吃饱了?”

  “差不......嗝——”艾尔莎毫无顾忌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嗝,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雷垂斯德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艾尔莎自己逗笑自己的行为,于是他决定谈正事。

  “吃饱了,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上路吧。”

  雷垂斯德起身去打开保险柜,取出了装弩炮的箱子和作为目标货物的箱子。

  趁着休息的时候,艾尔莎思考了一下现状,不由得发问:“那么能不能趁现在给我讲讲你昨晚跟服务员说的那些黑话是什么意思?”

  “牛排指的是对方是否开着载具前来,甜点问的是对方携带了什么样的装备,回答黑森林蛋糕就意味着他们携带的是警察级别的制式武器,酒的数量就是敌人的数量。”

  “我靠,开着车的十二个全副武装的狠人?”艾尔莎听着雷垂斯德语气平静地讲解着,自己却不怎么淡定了,“不对啊,那辆改装车能塞进去十二个人?”

  “记得吗?服务员说的是晚宴服务。”

  “对啊?难道说这里面也有门道?”艾尔莎一边问一边紧紧跟上。

  “晚宴是哥伦比亚人一日三餐中最注重最正式的一顿饭,这种习惯是起源于维多利亚的。所以晚宴服务也就代表着——对方持有提卡伦特城警察局颁发的正式的搜查令。”雷垂斯德一边把箱子绑在后座上一边说。

  “开什么......好吧我知道你不开玩笑。”艾尔莎欲言又止,“可是这......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们何德何能招惹到警察局啊?”

  “往最坏的情况想,还记得你自己昨天下午提出的两个可能性吗?”

  “要么这东西贵重到他们不惜彻底得罪一位莱茵生命要员也要拿到手,要么他们背后还有更加强大的势力?”艾尔莎回忆了个大概。

  “假设一下,这个更强大的势力就扎根在提卡伦多城,并且和警察局有染。”雷垂斯德大胆假设。

  艾尔莎略一思索,顺藤摸瓜:“所以他们能拿到搜查令,所以他们能直接调用城里的警察!这样装备、人数、搜查令的问题都能说得通了!至于公路上尾随我们的改装车......我想想,也许他们的首要任务仅仅是在检疫关卡的时候指认我们?”

  “很合理的推测。”

  “可是至于吗?提卡伦多的掌权人为什么会对这玩意感兴趣?”艾尔莎现在头皮发麻。

  “我要是知道,就根本不会进入这座城市。”

  “那我们怎么办?被这样的大势力盯上,还有什么办法从这座城离开?”艾尔莎是急得很,但是她怎么也看不出来雷垂斯德有哪怕一点点慌乱。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在检疫关口就抓住我们,而非得等到我们入住旅馆,才开始动手?”雷垂斯德循循善诱。

  “想打我们个出其不意?不对不对......检疫关卡那里下手才是最出其不意的。怕有太多外人看见,导致事情闹大?可是他们有搜查令还怕这个吗?他们只需要谎称我们手里是什么违法危险物品并且携带非法武装,他们迫不得已使用暴力手段击毙我们并且收缴了危险品,不就万事大吉了?”艾尔莎绞尽脑汁,但是一时间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敌人不在检疫关卡先下手为强。

  “他们就是怕把事情闹大。搜查令这种东西最多糊弄糊弄外人,而我们的雇主可不吃这一套,因为他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只要警方像你说的那样撒谎他就能立刻明白是警察截胡了他的货。他们打算在这里干掉我们,然后夺走箱子,接着只需要控制住这旅店就可以轻松封锁消息。但凡我们活着逃出去或是有较多的人目击到是警察动的手,他们就难以彻底封锁消息,我们的雇主就有办法掌握情报从而锁定并威胁到他们。这就是在检疫关卡那个绝佳的条件下,他们没有动手的唯一合理的理由。”雷垂斯德一番分析之后终于一锤定音。

  “你确定那个莱茵生命要员有能力威胁到这些人?你刚刚才说他们背后的势力更强大!”艾尔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雷垂斯德的推断虽然听起来挺有道理,但是结论也未免太大胆了。

  “莱茵生命的形成是很多家公司整合起来的集团,这些公司在莱茵生命内部分别被称为不同的科室或者部门。比如保卫科,能源科,生态科等等。任何一个科室单独拿出来,它的前身都是不容小觑的。至于他们的势力更强大——就算一只害兽知道自己比另一只害兽更强,多数情况下它也不会冒着被咬伤甚至丧命的风险去挑战对手。”

  艾尔莎耸耸肩,勉强认可了雷垂斯德的推论:“好吧,所以他们是希望能在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得到这个箱子?”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可是你刚刚的推论只是假设了幕后黑手的身份,如果两个可能性兼有呢?也就是他们的背景足够强大,这个箱子也足够贵重,该怎么办?万一这东西重要到他们宁愿跟咱们雇主撕破脸也要拿到手,到那时我们还有预备方案吗?”艾尔莎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多虑起来,如果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多问,而是等问题真正出现才会考虑怎么解决。

  “昨晚我联系了一个人,他会保我们出城。重点在于出城之后可能出现的追兵,所以你要作好战斗的准备。”雷垂斯德说着,又检视了一遍后备箱的食物、药品和水。“出城后我们需要三天才能到达堡垒山城,所以我们连过夜都得异常小心。”

  ————————————————

  艾尔莎眼睛都瞪得圆实了,他们的车正在开进一片她本来想都不敢想的地方。街道已经不仅仅是整洁的地步了,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雕塑阵列路边,雄伟而设计独特的大楼零星地坐落在这里。沿着坡道继续向上向前,旁边的车流已然稀少,而这些老爷车每一辆都透露着令人敬重的老派和典雅,看起来就跟他们开的这辆大路货不是一个档次的。

  一辆白色的里克利敞篷轿车从旁边四平八稳地滑过,司机凌厉的墨镜和后座那个男人手腕上的金表几乎要把艾尔莎的眼睛都晃晕了。

  最终他们在一栋宏伟的仿古维多利亚式建筑前停下,艾尔莎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地方她好像昨天才在电影里面见过。

  “我们要进这种地方去见那个人?”沉默已久的艾尔莎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她的声带被兴奋与激动的感情震得发颤。虽然出门的时候雷垂斯德就从那个临时据点挑出来一套最有派头的黑西装,但艾尔莎一开始只是以为他的讲究病又犯了。现在看来,难不成......!

  雷垂斯德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迅速地给自己扣上了一顶很考究的黑色宽檐礼帽,戴上一双白手套,仔细整理了衣领衣角,最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来一根手杖。

  这可比语言回答直白多了。

  “下车。”雷垂斯德打开车门,向着从车窗探出头不住张望的像老鼠似的艾尔莎说道。

  “啊?啊。”艾尔莎这才回过神来,浅灰色的狐狸耳朵轻轻抖了抖,连忙应了一声,拉开车门跳下去。一位俊秀的侍者快步走来,恭恭敬敬地接过雷垂斯德递过去的名片。艾尔莎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总觉得那侍者在尝试打量自己,于是她立马学着雷垂斯德的样子站得笔挺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派头一点。

  侍者仔细查看了那张名片——不得不说雷垂斯德在装模作样这方面有一手的,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

  “察乌卡先生已经在等候了,请二位随我这边走。”侍者恭敬地交还那张名片,“您的爱车会有专人开进停车位,我们会保证车辆和车内物品的安全。”

  艾尔莎坏笑着凑近雷垂斯德轻声说道:“哟,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你设计好的一样啊?这准备的也太周全了吧?”

  雷垂斯德略带轻蔑又不失礼貌地看着艾尔莎,看来是真入戏了。他解释道:“男人总得准备一身黑西装,而名片是平时跟客户谈委托就会用到的,所以身上总会带几张。”

  “哼,帕克给了你们这些编制内的家伙自己找客户接单的权利是吧。”艾尔莎扬着眉毛吧唧着嘴,一股子酸味。

  她们随着那侍者走进那家城堡似的酒店。别说,雷垂斯德拄着手杖走路还挺有模有样的。

  喷泉,音乐,绅士,贵妇,还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各种装潢......艾尔莎脑子里面只剩下一个词:富丽堂皇。侍者拉开一扇古典的木门,令人心安的花香味扑面而来。

  一位金发的菲林族中年男子,以一种绝对的主人姿态端坐在餐桌前。看见雷垂斯德和艾尔莎进来,他便从容地站起迎接,他身后的侍者眼疾手快地拉开椅子方便他离开座位。艾尔莎观察了一下,三个座位每个座位后面都有一位侍者,他们的站位也很讲究,既不会太近而使客人感到不适,也不会太远导致耽误了服务。

  引领他们进来的侍者接过雷垂斯德摘下的帽子和手杖,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察乌卡先生,您好。”雷垂斯德微笑着伸出手。

  “幸会,雷垂斯德先生。”察乌卡也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艾尔莎看了看他俩,也学着样子满脸堆笑着伸出手迎上去:“您好察乌卡先生!我叫艾尔莎,跟这家伙是一伙的!”

  雷垂斯德的微笑僵硬了一下。

  察乌卡倒是面不改色,很有风度地轻轻握了握艾尔莎的手:“日安,漂亮的艾尔莎小姐。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希望你不会拒绝,来自于我的仰慕之词。”

  “啊,好的,没问题。”艾尔莎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顺着答应了。

  这次两个男人都僵硬了一下,但都不失礼貌地继续微笑着。

  “我怎么听不懂他的话?”艾尔莎低声问道。

  “他在夸你,这是他们那些有钱人最近流行的,仿照古维多利亚贵族的说话方式,不必在意。另外,当着主人的面窃窃私语是很不礼貌的。”雷垂斯德回答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艾尔莎立刻闭嘴,毕竟她做不到雷垂斯德那样,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能嘴唇都不张开,看起来好像没说话一样。

  雷垂斯德这手绝活确实把她惊到了,她想先坐下平复一下心情,她走到座位的时候,侍者正好拉开椅子等待她的落座。

  艾尔莎受宠若惊,毕竟昨晚她还被当做老鼠似的在下水道里追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现在却被当做上帝一般侍奉着。

  而这种受宠若惊的心情,在菜单单独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什么?让她先点菜?拜托,这里的主角在桌子的另一边好不好!她是个佣兵,还是个高中肄业的半文盲,不仅身份配不上还不完全看得懂那维多利亚语的菜单!这就是电影里说的“女士优先”的礼仪吗?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万能的雷垂斯德,快想想办法!艾尔莎疯狂用眼神示意雷垂斯德给她解围。但是雷垂斯德现在暂时是一位绅士,一位绅士是不能夺走一位女士优先点菜的权利的。

  如果不是艾尔莎知道雷垂斯德不喜欢开玩笑,她准会觉得这家伙是故意想看她的笑话。

  艾尔莎抿了抿嘴,胸腔鼓起,然后缓慢地喷出一股绵长的气。随着这股气的呼出,她把刚刚刻意的微笑连同模仿雷垂斯德的端正坐姿一同消灭了。没错,她又进入了最放松的状态——管他那么多!

  雷垂斯德看她那样子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完全看图片点餐,什么搭配什么原则完全不在乎,看什么顺眼就要什么:鱼子酱奶油汤煎鳕鱼,牛排沙拉奶油冰淇淋,配酒全部选香槟,最后还要了一小杯咖啡加两块方糖。

  雷垂斯德偷偷觑了一眼察乌卡,对方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在这张餐桌上,雷垂斯德不仅要保持绅士的礼仪,还得在心里盘算着各种事情。比如察乌卡先生有请他们吃这顿饭的必要吗?

  实际上几个小时之前他联系察乌卡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不论从身份还是事态情况来看,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察乌卡的宴请,仿佛这只是对方的一次随性而为——他甚至都不在意艾尔莎的无礼行为。

  不过对于艾尔莎来说这顿饭算是吃的很欢了,没有礼仪可言,没有规则可讲,怎么喜欢怎么来,上什么菜吃什么。喝酒一饮而尽不带品,吃肉切一大块大声嚼。只能说雷垂斯德的话是对的,他们只能随机应变。既然如此,那她艾尔莎一定会选择最舒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