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万能是怎样炼成的(二)

  背后的守军已经悄然到来,面前的障碍却还没有清理干净。自治政府军只得分成两队,一队继续挖掘,另一队回头拼死一搏,形势已经坏到了极点。

  但是格莱森不再畏惧。他感到自己血液里的杂质正在发烫,等待着他的号令使用。

  感染者可以使用自身内的源石来替代法杖进行施法,而源印币内的高纯度毒品成功地激发了他的源石技艺!

  那一刹那,格莱森感觉自己的脑中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他的脑海中升腾起了重重雾气,雾气中一道大门正在缓缓敞开,一种最原始最简易的方法油然而生,而后他果断照做。

  现实中一股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的雾气随着他的意志散发而出,笼罩在他的周身。

  淡淡的雾气和小范围的异常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两个不起眼的普通佣兵已经消失不见!

  “格莱森,看那边,那个小门,我猜......是管道工的......”雷垂斯德轻声低语,他的伤势带来的痛感不允许他多说话,也不允许他说的多大声。

  格莱森背着雷垂斯德,每一步都扎实稳健。他轻轻打开那道不易察觉的暗门,走进了又热又黑的管道。在他们背后,没有发现这个秘密的自治政府军还在同守军拼命。

  格莱森终于摸索着走到了管道尽头,轻轻跳出,稳稳落地。但是不远处,就看见有两个守军正在巡逻。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一个守军狐疑道。

  格莱森和雷垂斯德立刻噤声,停在原地不动。淡淡的雾气依旧笼罩在他们周身。

  另一个守军用手电筒照射一周:“你幻听了吧。”

  “也是,通道都炸毁了,这地方怎么可能有敌军过来。”

  “管道有人把守吗?”

  “在那里的凹槽藏着一个兄弟呢,如果他发现有人过去,他就会引爆炸弹。没有立刻炸毁管道主要还是为了减少损失嘛~”

  格莱森和雷垂斯德顿时心下一惊,要不是有这源石技艺的庇护,他们怕不是都要被炸死在管道里。

  “给他下这命令的人真是残酷啊。”

  “嗨,兄弟,你是新兵吧?”

  “啊?我是。”

  “那你可要记好了,在玻利瓦尔这地方,多不人道的命令都见怪不怪。谁让佩洛人天生忠诚?忠诚到了傻的地步,这传统也就逐渐形成了。我跟你说,今天自治政府军这匪夷所思的进攻,八成都是把他们派来送死,然后用以达成其他的目的。”

  “真的假的?”

  “猜的,但是我估计是八九不离十。”

  格莱森没有听他们多废话,他趁着那俩人闲聊的时候赶紧背着雷垂斯德溜掉了。

  最终,他们打开了最底层的维修窗口,绑上一根挂索溜下了城。

  那一场战役中,攻进纳塔尔的两万正规军和若干雇佣军,战死约一万八千人,其余全部投降,仅有两人逃出生天。

  那两人就是雷垂斯德和格莱森。即便完成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壮举,他们能拿到的也只是炮灰和约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钱。

  雷垂斯德在自治政府军营接受了简单的检查和治疗,确定并无大碍后便和格莱森一同迅速离开了。从纳塔尔城逃出二十天之后,他们终于回到达哥特的居所。

  但进城时,格莱森就和雷垂斯德分道扬镳,他说他要去把赚来的赤金兑换成源印币。

  雷垂斯德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跟了上去。

  平日里和善狡黠的格莱森此时却跌跌撞撞仿佛醉汉一般,碰倒了菜贩的秤,蹭到了别人的车,嘴边竟然还留着涎水。街边叫骂声一片,他不回答也不回头,他的脑子已经木了,只想赶紧得到毒品。

  雷垂斯德默默地立在墙根边上,看着格莱森拿到源印币之后,居然疯狗般地用牙齿把那东西咬开,吞下里面的东西。得到满足的格莱森竟然就地一坐,大张着嘴仿佛蛤蟆一般喘着气。

  雷垂斯德看着急于吸毒的格莱森那滑稽又可悲的样子,无奈地惨笑着,他却没察觉到自己越笑,眼泪掉的越多。

  一个边笑边哭,越笑越大声,一个边喘边抖,连思考都做不到。兑换处的人冷眼看着,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缓过神的格莱森已经被雷垂斯德拖回了家里,这时他才终于慢慢意识到了现状多么糟糕。他看着桌子上两人的财产,就那么几十块源印币。他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省着点吸,吸多了......死得快。”雷垂斯德拍了拍格莱森的肩膀,却触及了一小块坚硬的东西。

  他紧张地拉下格莱森的衬衣,那地方有一小块醒目的黑色。

  体表源石结晶。因为感染方式过于直接,加上毒品的副作用,他的感染状况恶化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得多。

  格莱森抽了抽鼻子,抿了抿嘴,却是勉强笑了笑:“我活不长了对吧?”

  “你笑个屁你笑。”雷垂斯德咬牙切齿,不知道他是生格莱森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这次真是有够倒霉的,但是好歹活着回来了。”格莱森岔开话题,“从纳塔尔生还,这也算是金字招牌了吧?往后肯定就有大买卖找上咱们了。”

  “是我提议去趟这趟浑水的。”雷垂斯德的脸绷得紧紧,“你变成这样,是......”

  “住口。”格莱森变了脸色,“佣兵就是这样的,这跟谁都没有关系。撞大运就多赚钱,倒霉运也就是一个死字。这次行动那么多佣兵都参与了,就是因为这单子足够稳,纳塔尔已经被攻击得伤痕累累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次只能算是运气不好罢了。”

  雷垂斯德眼见格莱森生气了,也不再言语。

  事后,果然两人的生意愈发好做,赚的钱也越来越多。雷垂斯德打算去给格莱森买抑制剂,格莱森也没有拒绝。但是抑制剂的效果实在差强人意,而且极其昂贵,总共他也没买得起几支。

  仅仅一个月后,格莱森死在了家里,雷垂斯德甚至不得不跑出门外等着屋内友人因剧痛而发出的惨叫完全消失,才能戴着口罩进去清理残留的源石粉尘。

  感染者的死法就是这样残忍,全身结晶化然后炸开,没有全尸。

  雷垂斯德抱着一个空酒瓶子窝在沙发上,他的身边,桌子上,地上,已经滚满了空酒瓶。而他两眼充满血丝,目光呆滞,就那样死死盯着这穷乡僻壤没几个频道的电视。

  突然,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球动了动,他的身体从沙发靠背上离开,微微前仰,仿佛一只饿鹰。

  电视上正在播报的,是隆斯将军的授勋仪式,这家伙就是把他们的部队葬送在纳塔尔的指挥官。

  这种脑残还能获得荣誉?

  接下来的内容让雷垂斯德完全始料未及。

  原来派往纳塔尔的部队,本就是弃子。他们的用处就是吸引辛嘉斯王朝的注意和兵力,而另一支精锐绕到南方,突袭了正在源石矿区附近的镇子进行能源补给的贝洛奥里城,不仅拿下了这座城市,还掌控了它所在的矿区,并且从南方侧翼直接威胁辛嘉斯王朝的后方。

  现在,隆斯将军功成身退,授勋过后他就会退休。

  雷垂斯德手里的瓶子砸在了电视上,玻璃碎裂声和电火花爆裂声取代了仅有的电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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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克看着面前邋遢又落魄的丰蹄男人,点着一根烟,他手上的烟好像永远都不会断。

  “你好几天没来接取委托了。”

  雷垂斯德没有回答,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我知道你以前是源印之城的研究员。”

  帕克深深吸了一口烟:“你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你是研究人体实验和源石技艺的。”

  “你有什么目的。”帕克的语调提高了几分,他有些坐不住了。这些事情哪里是一个佣兵能知道的?

  “我的朋友帮我调查的。”雷垂斯德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他已经死了。”

  帕克缓了口气:“格莱森吗,他那种隐藏踪迹的源石技艺确实很便于调查。”

  “我希望用你的实验,改造我,给我力量。”

  “啊,我知道了,你是要报仇吗?”帕克摊了摊手,“如果你已经调查过我,那么你就该知道,我已经数年没有做过实验了。”

  “但是你一直在实验体摩根和艾尔莎身边搞小动作,你那积灰的仓库下面隐藏的实验室也一直有人维护着。你一直有所图谋,不是吗?”

  “好吧好吧。”帕克把烟掐灭,终于严肃起来:“那么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帕克已经想好了面前这个丰蹄男人可能会怎么回答,比如用这些情报作威胁啦,用钱收买啦,甚至是直接对他动手什么的。但是实际上,这些他都不惧怕,他有自信让雷垂斯德没法活着离开这个办公室。

  但是雷垂斯德,跪下了。

  他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帕克的举动,他放弃尊严,采取了最朴实的求人方式。

  “我求求你!”

  帕克颇感意外。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思索着。而在此期间雷垂斯德一动不动,就那样跪在他的面前。

  “......跟我来吧。”

  帕克其实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帮助雷垂斯德,他只是被雷垂斯德说的一时技痒,想发挥一番。而且如果实验中发现雷垂斯德资质不够好,哪怕让雷垂斯德死在手术台上他也不会继续下去——对他来说那无异于浪费珍贵的实验材料。

  运气好的是,这个丰蹄男人的天资异常地好,就连帕克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除了艾尔莎和摩根之外,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之后,他为了观察雷垂斯德的战斗表现,甚至利用自己身为达哥特最大中间人的便利,从各方委托中帮助雷垂斯德抽取情报,最后得到了隆斯将军养老的具体位置和相关情报。

  他的造物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雷垂斯德带回了隆斯的人头,放在格莱森坟前祭天。

  自此,雷垂斯德成为了帕克手中最强的利刃,他也一直感念帕克的恩情而以自己的忠诚回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