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会使唤人……我又不是你的下属，还有！为什么利蒂希娅小姐会出现在这里？”
坐在方椅上的安妮丝旋转一周，她的右眼戴着单片眼镜，用来遮掩身份的斗篷搭在沙发上，身着褐色的毛绒衫，手中拿着捣药碾和调和棒。
安妮丝嘟着嘴斜眼看克莱尔，说话刻意用可爱的声音：
“好不容易的约会都被打搅了，真是过分啊，仗着自己是公爵家的女儿就随便作弄我……”
“安妮丝，我现在没空听你的玩笑，不是那么有余裕的情况，希望你能拿出与我合作的诚意来，严肃一点。”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和我合作啊，那么，你就为了一个喀麦人打乱我们的行程？”
安妮丝的声音一瞬变得冰冷，她不悦地对克莱尔回道：
“这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了不得的大人物过来，突然跑到这里的你，说不定相貌、特征都已经被记录下来，如果你是为了救利蒂希娅，我还能够理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艾莲的母亲被一帮人带走了，他们自称纯血派，我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得知艾莲母亲的所在地。”
克莱尔放低态度，她清楚自己的举动有些出格，祈求安妮丝提供帮助，至少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克莱尔再次重申。
安妮丝抬眼看了下默不作声的艾莲，然后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嘛，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但克莱尔你要记住，现在开始，你欠我一个人情，不是那么好还的人情。”
克莱尔肃穆，神色认真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大可吩咐，到现在为止，我从未求过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绘本里被怪异迷住的国王，利蒂希娅小姐的确是个美人，可我觉得……”
安妮丝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克莱尔打断。
“就当成是那样吧，不过……我可不是国王，一开始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并没有为了艾莲而舍弃什么，而是在为了艾莲而得到什么。”
“像戏剧一样绕口，这可不是我了解的你，为了利蒂希娅，你仿佛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安妮丝说话时没有什么讽刺、不解的意味在其中，反倒犹如一种对自身不熟知领域的探究，给克莱尔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但那并非是厌恶。
也许甚至有一丝艳羡。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我自然会将这件事办妥，纯血派的构成范围很广，但基本上是旧体制产生的贵族们，通常意义上的旧贵族，藉由祖上的功勋继承爵位而来，有各自的利益集团。拉芙伦婕家族也是纯血的一员，甚至还要更极端些，代代拉芙伦婕都是近亲得嗣，截止在克莱尔你这一代，王室虽然没有那么病态执著于血统，但和非贵族产下的子女通常不会有名分，拉芙伦婕家族与王室的联姻，利益会受到动摇的集团，怎么想也只有支持二王子的旧贵族。”
说完，安妮丝向克莱尔抬抬脸，挤出一个示意的眼神。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找上利蒂希娅小姐，范围进一步缩小了，支持二王子的旧贵族数量不多，更多是商业、矿业兴起后的新兴贵族，虽然也有新兴贵族假冒纯血派的可能性，但是两方谁也看不起谁，一般不会刻意冒充对方，贵族可是自尊心很强的家伙。这样一来，最可能出手的应该是贸易大臣艾佛利·戴维德。”
“为什么？”
克莱尔对于安妮丝跳跃得出的结论感到不解。
“因为兄……二王子勉强算得上武斗派，他的实力不亚于一般骑士，也受到很多武官的支持。”说着安妮丝嗤笑一声，“不过，他一心想要笼络的拉芙伦婕公爵，却要把女儿嫁给第一王子，他应该气得把整个行宫都掀翻了吧？”
被视作花瓶的克莱尔从未接触过这类的信息，她默默听安妮丝的阐述，的确，除了她自己和安妮丝以外，二王子或许是最想要破坏这桩婚姻的人。
因为，一旦大王子与她成婚，那么嫡位继承几乎板上钉钉，而二王子要想要上位，便只有起兵叛变这一条路。
看来安妮丝和所有人都是敌人。
真是复杂得让人有些头痛的连锁关系。
这样利用她身周人的计策，必定需要对她有一定的了解，本来克莱尔还不想太过残忍的，但现在看来，所有的佣人都需要进行处理了。
“嗯，这确实不太像武官的手段。”
克莱尔肯定安妮丝的推断。
“戴维德不会亲自下场，执行的多半是下面的人，能做出把利蒂希娅小姐卖到这种场所——这样低贱的行为的，多半也是个蠢货。利蒂希娅小姐，麻烦您描述一下之前接触的‘纯血派’，他们的特征。”
安妮丝与克莱尔的对话，令站在入口的艾莲缺乏实感。
她的克莱尔变化太多太快，以至于她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艾莲脸色苍白，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匆忙询问道：
“有笔和纸吗？”
安妮丝抽开桌子的抽屉，在一沓调和手稿里抽出一张洁白的画纸，又从领口拿出一支印着金樨花图案的钢笔，递交给艾莲。
三年前，维多利王国的新技术外流，在造纸、印刷技术更迭后，纸张的柔顺度和显色也提升显著。
艾莲接过纸笔，坐到安妮丝身侧的椅子，半匍匐在工作台上，流畅的笔触在画纸上勾勒，约莫十分钟，一张简约的画像就跃然纸面，写实且栩栩如生。
“真是惊人的天赋。”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安妮丝不禁感慨。
克莱尔不由替艾莲感到一丝骄傲，她的艾莲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做得十全十美，让人惊叹敬畏。
就连礼仪、绘画、乐理，这些她通通在艾莲的指导下，才勉强跻身学园首位的行列。
“这是为首的一人，其余还有数人，但时间来不及，我就简略的形容。一个明显高瘦的男人，非常突出，还有一个应该是其中地位较低的家伙，驼背、黑发、戴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