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夏洛特也许还能兴趣高昂、舌灿莲花，自己实在没那个本事，交流对她而言并非个欢乐的时刻。
“先整理一下吧。”
拉着女孩的手，克莱尔随手拿了自己的睡衣，配合女孩的步伐踉跄地来到浴室。
门向里侧敞开后，能够站立的地方都很贫乏。克莱尔推着女孩先进去，再把门阖上，把睡衣卡在门的扶手上。面对仍旧乖巧站着的女孩，她有些无从下手。一直以来，她扮演的角色都是被人服侍的大小姐，洗澡也是，哪里伺候过他人，如果艾莲在身边就轻松了。
她一边这么想，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加快速度。
像举起天线那样，她把女孩的双臂向上搬直，接着学着学生时代看过的旧时代影片，捏住毛衣的褶子向上翻动。女孩娇小的头部卡在颈上，这件衣服仿佛伴随了她很久，相对的，裤子松松垮垮，如同裙子那样压在脚边。
没有内衣。
衣服还算小事，另一点克莱尔难以做到视而不见。女孩后背的颜色不够均匀，很多处呈现出一种渐变的颜色，要解释这种情况，只能往一个地方想。了解伤口恢复的克莱尔立即懂了，女孩曾经受过不少伤，伤口修复长出来的新皮肤和旧皮肤粘合在一起。虽然没留下伤痕，却能透过色调的变化来判断，其中不乏宽的条状。
克莱尔控制女孩转过身，正面面向她，不知作何表情。
女孩脸上同样带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迷茫表情。
洗澡也不理解吗？
“身上脏了的话，要用水来洗干净。”
克莱尔尝试用语言解释，但她不是太有耐心的类型，迟迟等不到女孩的回应，于是想用行动来教会她。她在浴缸里接满水，看着光溜溜的女孩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略微粗鲁将对方抱了进去。
浴池太小了，克莱尔心想。
尽管称作为浴池，其实就是一个不方便搬动的水盆，大概只能没过成年人的腰部。
也许等到明天，让女佣来给她洗澡更为合适。
逃避的念头闪过。
跪坐在地上给一个小孩子洗澡，她哪里做过这种事？
克莱尔索性把身上的衣物也脱掉，跟着钻进浴缸里，让女孩坐在她的身上，取出肥皂，将女孩搓成一个泡沫人。
刚开始的时候，女孩发出小猫似的抗拒声，克莱尔还以为她会被偷袭，绷紧了身体。结果无事发生，女孩对她的容忍度要比夏洛特强得多，得出这个结论，她也不再收敛，用澡巾在她的肌肤上擦拭。
泥巴和皮屑掉了一层，女孩的肌肤变得像清晨的湖面，白净得晃眼，渐变的颜色也看不太出来了，发丝也亮得像个小太阳。把女孩扶起来，克莱尔看见大腿上肉色的疤痕，轻轻抚动了下，再抬起头，发现女孩已经转身，用着像个小大人似的不开心表情看着她——蹙起眉头，脸颊微皱，像个不爱洗澡的小动物。
怪可爱的。
克莱尔看怔了片刻，说：“可以出来了。”
女孩一下跳出水池，由于脚上没有拖鞋，她像踩在冰面上一样摔在地上，却不哭也不闹，重新站了起来。
这样笨拙的反差，着实令克莱尔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捏了捏女孩的屁股，问道：
“疼吗？”
“疼。”
总算有了新词汇。
年龄的差距，让克莱尔没办法把女孩和自己当成同一种物种来看待，大概就和小时候的艾莲照顾她似的，完全没产生过任何多余的想法，所有过程都是如此自然。
“除此之外呢？”克莱尔问，“有感觉清爽舒服吗？”
她拿起桌面上的一个小镜子，对准女孩，令女孩看到倒映出来的自己。
克莱尔笑道：
“很漂亮哦。”
“漂……亮？”
还理解不了这个吗？她本以为这样夸小孩子会很高兴来着，常见的谎言也不顶用啊。
也算不上谎言吧，她和艾莲如此相像，长大绝对也是个美得过分的……额，淑女？
想到女孩攻击夏洛特的场面，克莱尔又头疼起来。
还有些晕乎乎的。为了给女孩清洁，她也在热水里泡了很久。又对着镜子，梳了梳女孩的头发，当她走出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她把自己的睡衣裹在女孩的身上，披着一件衬衫就出来了。
室内的温度称不上温暖，仿佛像个蜡烛车间。克莱尔领着女孩下到客厅，为她找到一双规格过大的鞋子。之后命令她在桌前等待，克莱尔则是一头扎进了厨房。
过早的生活气息。
克莱尔一边处理手边的食材，一边想。
尔后要和艾莲生活在一起，这些也是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倒也没什么抗拒的心理。
她翻了翻东西，凭借她贫乏的料理能力可以处理的，就只有洋葱和肉，以及剩下来发酵的面胚。便想着用烤箱来弄一块比萨饼，蛋、黄油，一些蔬菜丁，胡乱铺在面胚上面，再用餐叉捅一堆孔洞，进行烤制。
对刀具的灵活运用，让她没有在这项工序上浪费太长时间，不过最后的成品卖相有些差强人意，食材挤在一起，杂乱得像许久没有打理的田地。
端着盘子走进客厅，克莱尔感觉到女孩在看她。是被香气吸引了吧。克莱尔微微上下挪动盘子，发现女孩的目光也跟着一跳一跳，尽管表情上没有留出破绽，但她已经在吞咽口水。
在船上，多半没人给女孩提供食物。想到那些人不清楚女孩的存在，照顾什么也自然不可能，她真是神秘莫测，克莱尔心想。把盘子放到女孩的面前，克莱尔笑道：
“吃点东西吧。”
“吃？”女孩问，“我可以吃它吗？”
指着盘子里圆圆的饼，女孩的手抵在双膝上，面露犹豫和纠结的神色。
“如果你不想吃，那我就会把它倒在院子里喂蚂蚁了。”
“我想吃！”女孩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
旋即她无视摆在盘子旁边的刀叉，直接用手抓了起来，正要往嘴里塞，克莱尔抢先按住她的手腕。
“不可以吃？”
虽然还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但克莱尔能听出来女孩情绪的低落。
“吃之前要像这样。”克莱尔拿起一块切好的饼，放在嘴边用力吹了片刻，“否则会烫到舌头的。”
女孩学了七成的形似，就迫不及待把它塞进了嘴巴，脸颊鼓得像一只松鼠。
感觉就像养小动物一样，克莱尔指合架着下巴，将目光挪向窗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