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恶魔的了解不多。不过混入恶魔的力量，本质上也属于一种魔药。即使副作用异常严重，但没有恶魔来诱导，一样难达成它们的目的。可是，掺入恶魔灵性的药物，要如何让尸体像行尸一样运动起来？按马西的手记，可以推断形成行尸的灵性来源自“落日凛冬”，贵为神祇，自然和恶魔无关。
她继续和贝齐同行，不时看向那些售卖药草的商行。出入的运货马车常带有股浓烈的植物气息，不过和被害者身上的味道联系不到一起。但是，既然尼克尔是阿雷纳斯大学的学生，活动范围就不会脱离这一带。兀然，一阵凉风掠过枝头，熟悉的气味扑面，她朝逆风向看过去，那边是正在开发中的郊区，自从开始拆除城墙后，城市的扩建一同缓慢开启。
郊区吗？她猜。她抓住贝齐的手，看向气味来源的方向，收割药草带来的别样香气更加浓烈。看到她凝重的表情，贝齐也望向同一方向。
“有什么东西吗？”
“贝齐小姐，”克莱尔低声说，“你有发现恶魔的气息吗？”
“不用加上尊称，我也这么叫你好了，伊丽丝。恶魔的气息，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这个。哈哈哈哈！说不定它们身上有什么味道，但我又不是它们的同类，要如何分辨呢？”
“不知道，也许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吗？我不清楚，不过依照灵性能分辨，通常是带有‘混沌’的属性。”
“那岂不是没办法确定它们的位置，只能透过蛛丝马迹？”
“差不多。知道‘恶魔现身’，多是在发现受害者之后。”
“受害者的特征呢？”
“灵魂与灵性被吞噬。愚蠢的恶魔会饥不择食，至于聪明的，它们会选择与人合谋，让人类帮他们狩猎。”
“那可真糟糕。”克莱尔猜恶魔还会放弃合伙人，再寻找新的仆从，“这样一来，想抓住聪明的，几乎不可能。”
“只要发现它们的踪迹，教会就会展开秘密搜寻。把范围压缩，进一步消灭它们。”
“消灭？恶魔的实力很弱？”
“基本是灵魂一部分的投影，附着在动物或者物品上。它们拥有的力量通常极端且有限，想要发挥也必须有合适的‘载体’。难的不是消灭，而是发现。假设它足够聪明，就会以一些身份不够明朗的人为食，并主动延长进食的期限。毕竟，对它们来说，灵魂其实并不是必需品，而是一种美味、可以使它们成长的食粮。”
“听起来很恐怖。”
“召唤恶魔也不是谁都做得来的，”贝齐说，轻松地耸耸肩，“有时候，和恶魔比起来，人类要恐怖的多。记录在册的就有那么几只，数年进食一次，滞留在人间。借用恶魔的力量也不完全是禁忌，把敌人、罪人的灵魂献给恶魔，有时候教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吗？”
“大概吧。”
“我闻到了草药的味道，也许和刚才的事件有关。”
一阵阵空气流动声响起，源自北面罩着黑网的植物丛。贝齐跟着克莱尔走了一阵，穿过还在修设中的人民公园，抵达草木荒芜的深处。穿过一处柏树林，有一处小山坡上面长满了幸运草。在河沟的上风口，有一处栽种满植物的庄园。
庄园的门上挂着“禁止靠近”的木牌。克莱尔能确定，味道就是从庄园内部飘出来的，还很新鲜。或许是不久前还用木车收割。她轻轻抚摸木牌的表面，灰尘的分布并不均匀，不久前还有人触碰过。
“看来就是这里，”克莱尔说，“这里至少有在种植‘魔鬼的鞋带’、百秀草、仙林冬木、乳香花、黑木葵。”
她好像应该语气更重一点，可是并没有。大概是对收集这些珍惜的药草习以为常了。对贝齐来说，这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在靠近市区的地方培育这么多“问题植物”，还没有市政单位进行严格限制，很容易流通入城市内的地下非凡者非法集会中。
“北地的管控可真送，”贝齐略微讽刺地说，“假如把这些运到维多利进行贩卖，等重的黄金都换不来。”
讲完话，贝齐轻轻推了下门，链锁在瞬间便断裂，她的灵性微弱闪动，连明显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接着，她慢慢阖上门，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似乎是不打算告知庄园的主人，直接潜入的样子。
还没走进庭院，贝齐就蹙起眉。不难看出，她讨厌过于强烈的气味，像黑木葵，有太阳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接近银杏叶被踩烂之后的臭味。庭院很脏，看起来许久没有打理，大理石铺成的小径蒙着不齐整的灰尘。停运的喷泉在阳光下拉长影子，枝叶繁茂的几棵树连接出一片像沙滩般的光斑。听庭院的声音，贝齐停下脚步按了个“停止”的手势。
“有人来迎接了。”
没有半分不速之客的自觉，贝齐坐到中庭边上的长椅。只有长椅的表面非常干净，说明刚刚不久还有人在这里歇息。
“真是，我想也没想就跟上来了。”
平时克莱尔会考虑得更充分些，她觉得，自己会先打听一下庄园的主人，再找警探过来侦查。她坐到贝齐的边上，长舒一口气，为不再“潜行中”而感到放松。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她戴着头巾，虽然有些陈旧，却是丝绸的高级品，绣花的图案有些破损。距离再近一点，她发现女人的年纪比预料中要大，准确说是个老婆婆，但身形没有佝偻；女人看着闯进庄园的她们，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恍然似的露出笑容，克莱尔猜，女人可能错把她们当成某些人了。
“啊，亲爱的，你们是露西娅的朋友吧？”
露西娅？露西娅·拉格迪斯？克莱尔看向老婆婆，眉眼间确实和露西娅有几分相似。
“您好，拉格迪斯女士。我们是，露西娅她不在吗？”
她顺势说，像个不突兀的访客，顺势搀扶女人坐到长椅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一分不协调。
女人满意点点头，解开大衣最顶上的扣子：
“我的小露西娅，她说要拿这里招待她的朋友，我便过来看看。不过，看样子还没有修缮好，园丁先生正在处理后院种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