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也会前往看演出。”她说。
这件事捅到理查德那里，休假提前结束是避免不了的，至少了解这件事她没有空闲。
为符合“魔女”的身份，外在感官上不能给属下胆小怕事的印象，还要有些肆意随性。
“信上几乎等于标出了对方的行动目的，地点是王家剧院的舞台，”克莱尔边走边说，“这样大张旗鼓，要么是只取走东西，要么是连王家剧院一同摧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你觉得呢？”
可蒂娜不知道如何回应了，但她清楚会在舞台现场现身的克莱尔不会容许后者发生，前者大概也不会，她声音低垂回应道：
“有您在，它们都会失败的。”
要保证前者还是有些困难，克莱尔心想。寄信人的实力她不清楚，也许要高出理查德一头，至于后者纯粹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敢在大陆上这么做，等待对方的会是各个教会的围剿，说不定还会成立一个联合军，光明骑士团之类的。
她想到夏洛特的团队差不多该到了，于是让可蒂娜帮忙留意，虽然夏洛特等人演出的地点并不在王家剧院，但为尽到礼仪，至少会前往拜访，可能还会有一场交流会和邀请演出，这也是她原本来找可蒂娜的目的。
克莱尔抬头看，晴朗明媚的日子近了，意味着兽潮将退去，北方的交通障碍得到缓解，以及陆路贸易的可能。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她乘马车返回住处，刚一打开门，就见女孩在玄关不远处等待。望眼欲穿是个不错的形容，只是女孩不够情绪化，她更像个庄严建筑前的石狮子，或者站岗的卫兵。
克莱尔看见女孩还穿着她的衣服，上面又沾了餐食的污渍，便觉得又不能放任不管。这未免太情绪化了，她一时对自己的念头惊诧。
她和女孩没怎么说话，结伴坐在客厅座椅上。她招呼来正在收拾客厅的女仆，突然想起女孩袭击夏洛特的事情，马上又放弃了，最后决定带着女孩直接到成衣店，量测之余，再多定制几件。
鲜有没被夏洛特叨扰，她领着女孩出门。一路上她脚步很快，跟在她身侧的女孩仿佛没受到半点阻力，轻盈得像一只在花丛中游玩的蝴蝶，呼吸都并未变得急促，只有冷风吹红了女孩的面颊，不断将她的缕缕金发吹到脸上。
女孩是非凡者。
克莱尔看到她袭击夏洛特时，便觉得是如此，才没有将她送到福利院。
知晓了这一点，克莱尔没有追问女孩类似的问题，就算那么做了，大概率得到的也是一无所知的结果。来历也很难搞清，比起有制作者、贩卖渠道的人偶，女孩反倒更加神秘。
像一件没有标签的工具，反复转手。
哄小孩子也不是克莱尔擅长的领域。相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克莱尔也认为女孩能成为她的助力，对方还算听她的话。
工具吗？
呵。
暂时放下卑劣的想法，克莱尔顺手折了几根初生花瓣的灯心草，蹲在女孩身侧，将其和她柔软的金发一起编成辫子，这样就不会随风乱动了。之后，克莱尔又把自己的帽子盖在女孩的头上，她不太清楚自己宽大的服装能不能达到保暖的效果。
“谢谢……”
听到女孩的感谢，克莱尔当即微笑：
“好孩子。”
见女孩仍不会笑容，她又像之前那样轻轻摸了女孩的头。也许她的心已经砰砰跳了，克莱尔想着她初见艾莲的时候，一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逐渐放慢脚步。
“嗯，”她说道，“我会当个好孩子。”
过去约五秒钟，女孩突然说，像是在这五秒间经过漫长的思考。
克莱尔感到吃惊，但马上又理解了，即使能够忍受恶劣的条件，但饥饿、疲惫、被恶劣的家伙照顾，至少都是讨厌的事情。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也至少不会虐待一个孩子。
她想，女孩大概是把她当成近乎“主人”的角色，所以才会如此听话。
和信赖不同。
是一种更类似遵守规则的状态，有人曾经向女孩灌输过。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克莱尔问，“我打算买些必需品给你。对了，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要想着战斗，可以吗？”
战斗，是女孩为数不多能听懂的词汇。
克莱尔与女孩交流所用的语言仍旧是赫密斯语，理解能力和语言能力是两码事，她尝试教导女孩波蒂斯黑的语言，但收效甚微。
换个方向讲，她和女孩的交流几乎没人能听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历史系毕业和教国出身。
女孩生硬地点点头，没回答前一个问题，但靠得更近了一些。
她的气质真是与众不同，但，克莱尔却觉得理所当然就是这样，身影有些孤单，有股书呆子气，加上缺乏对事物的认知。谁在错误的环境中呆久了，认知都会跟不上外界的变化，这样看来，倒也是普通的。
回过神来，她们已经错过乘坐公共马车的站点。午后的这时，路面上的行人并不多。通往白玫瑰街这段路有一排粉刷得雪白的低矮铁路栅栏，作为王都的纽纳在很久前舍弃掉大片城墙，其他城市也随之效仿，经过这里约莫三百码的距离，能看到一排手工艺风格的建筑，是供应生活必需品的主街。
克莱尔携女孩走进一家衣铺，店内毫无兴旺的气象，衣架整齐且厚叠，相对便宜的衣服挤在一起，而中高档次的成衣放在橱窗附近展示。她走到柜台，这时老板出现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发根是棕色的，脸色有些疲惫，在看到克莱尔之后，眯着的暗蓝眼睛才稍稍瞪大。
“我要买一些合适的衣服，给这孩子。”她对老板说，“睡衣、裙子、保暖的衣物。”
老板抬了下他的眼镜，身子稍稍探出柜台，连忙朝楼上喊道：
“夏尔，过来帮客人量一下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