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错位

  几分钟后,昆汀的气息趋于平稳。他的身材和样貌都是放在人群中均为不起眼的种类,除了暴露金属光泽的右手,被破坏的部分还有些许肉色的残留。他将右手掩在袖口内,就看不出什么特别了。

  海莱娜觉得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仁至义尽,她告诉昆汀暂时不要回工坊。在一众有编号的人们中,昆汀是隐藏、反追踪能力强劲的类型,他的命星极其不起眼,是普通占卜、预言无法捕捉的对象。

  艾莲对于海莱娜抛弃同伴的做法表示不理解,但是并没有发声。长久以来的生存方式,令她早就学会冷目和莫不关切。她看向别处,等他们安排完毕。

  她虽认为海莱娜是个性惹人生厌的人,但却还是觉得对方很了不起。海莱娜有一股独行的气质,说明她曾经努力一个人过活,和被限定环境、不依靠克莱尔就活不下去的她不同。优异的身手和战斗能力也令艾莲觉得佩服,如果她像海莱娜一样强,肯定有底气告诉克莱尔:逃走吧,我来保护你。

  孤寂的夜晚,艾莲侧身在墙面,静静侧耳倾听两人的对话,等待海莱娜的脚步。当她靠在她的肩头,这时,艾莲才弓着身离开这个阴暗的小巷,站到有些杂乱的煤气灯下方,像一个专程来接醉鬼朋友的人那样手足无措,满脸嫌弃。

  途中,她受到巡逻人员的盘问,是一支来自警局的队伍。

  为首的警探叫住她,看了一眼倒在她肩头、装成一副不省人事样子的海莱娜,便嫌弃地捏住鼻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

  警探刚离开没一会儿,在通向工坊路上的路口处,出现一名身着裙装的女子。

  她站在路灯下,取下一只手套,纤长的手呈现玫瑰花瓣似的色泽。

  这让艾莲感到熟悉。

  她印象里,克莱尔也总是,一遇冷,手就红得像是在火上烤似的。

  结合她总装出的性情冷淡来看,或许是她的身体未能和思想充分达成一致,反映出她纠于情感的本质。

  那伪装太虚假,比她呈现的还要浮于表面。不过,艾莲深知自己的问题,像她这类深藏心性的人,一旦感觉到失去依靠、扶手、凭栏,就会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当克莱尔离去,她便愈发感觉到重心偏移,做什么事都不顺畅,或者说,她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因为一直以来,她所做事情的核心,都在环绕着克莱尔。

  她总难以忍受别人放弃她无法享受的自由,但真到得到暂时解放的时候,却又想要把这份束缚抢夺回来。克莱尔不是出于怜悯或是爱心,她总自私地相信想要相信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突然的离去。

  克莱尔变得贪心,期盼更宽广的世界。

  一句简单的话字字震响,浮现在艾莲的心前:“你哪里都去不了,没有勇气。”勇气,她当时是这样说的,但它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不可能得到解决。克莱尔也许是将它当成最大的阻碍,才会急切做出改变,向她宣告。

  也就在此刻,她觉得克莱尔浑身焕发光彩,变得愈发完美了。但这是种脱离残酷现实的品质——她觉得——她们之间反倒变得更加遥远了。

  她在找寻光明,但自己——

  “小心,”她肩头上的海莱娜说,“那个女人是几个非凡者之一。”

  “嗯。我想,你现在的样子,她应该认不出来了。”

  “她实力不强,只要小心毒雾就好了。”

  听到海莱娜的描述,艾莲稳定心神,准备由女性的身旁经过。她们的样子,完全是一副出来喝酒的兄弟模样。在月光的冰面里,艾莲确认过。

  当她走到女性被路灯拉长的阴影下,女性走了过来。在目睹她的容貌时,有一瞬间,艾莲觉得看到了克莱尔。

  因为她是如此貌美,尽管比不上克莱尔,但也是会令异性趋之若鹜的程度。艾莲连忙抛却这个念头。是她颇为思念了,才会看到漂亮的女子就会产生“和克莱尔想必怎么样”这样的想法。

  为感情所动。

  她在刻板的头脑里发现了太多包含对克莱尔情感细丝似的东西,无疑会大大左右她的思想模式。最近,她时常觉得自己在往回过去,找寻她错过的、大多是美好的东西。一入梦,她便迫不及待地反复寻找,像是一个找寻开启神国门扉的信徒似的,可是却受到怀疑和冷酷的心的阻碍。

  她足够冷酷了,对克莱尔,一直以来。

  “先生,”女性拦在前面,这对淑女来说有突兀。她问道,“您有看到一位绿发的女士吗?嗯,就像您朋友这样的发色。”

  尾句的提及,令艾莲升起警戒。她把帽子盖在了海莱娜头上,而且还是晚上。

  洞察性惊人,女性在她心里新添了标签。

  她做出思考的表情,然后由口袋里取出套装附带的怀表,看了眼时间,说道:

  “好像是有位女士经过,但那片路段上没有街灯,所以我无法确认她的发色,您是她的朋友吗?”

  女性笑了,“不是。”

  她的回答令艾莲觉得尴尬,也不清楚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也许我该撒一下谎?”她说,“可以向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她看起来是已经发觉了什么。“他醉得厉害。”艾莲说,“我想这没什么意义。”

  “当然,我看得出来。如果他今晚恰巧喝了和那位女士同样的酒——”

  在音落的瞬间,女性由裙后伸长出一柄短刃,直勾勾冲向她肩上的海莱娜。海莱娜不再伪装,闪身退后,在灯光下警惕看着女性。艾莲跟着退开,她提醒说:

  “我们有两个人,起冲突,你很难全身而退,不如当成未曾谋面如何?”

  女性由裙下取出飞刀,语气强硬地回答说:

  “这不可能,我不会放任未来的敌人离开。”

  艾莲见海莱娜的动作迟缓,一旦在这里和女性纠缠,后续很难在支援的巡逻队中离去,便反身朝着女性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