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理查德与爱丽丝靠近，老者显得不慌不忙，他因年老而颤抖的右手紧握着短剑，左手往怀中探去，伴随他这个举动，理查德掏出暗金色的左轮手枪连射。
乓！乓！射出的子弹依旧像是打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失去动能，缓缓降落。
它不是单独隔绝灵性的墙壁，克莱尔已经尝试过。
理查德举着手枪，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喊道：
“爱丽丝！”
被叫到的瞬间，爱丽丝掌心的位置迅速燃起了橘红色的火球，停在对准老者的正前方。
呼的一声，火球撞击在无形的墙壁表面，散开的火焰犹如接受风的引导，以点化面包裹住那道黑光，像是张开血口的猛兽要将这道漆黑的屏障吞没。
热量和强光扑面，克莱尔忍不住眯起眼睛，她看到火焰完全被挡在了外面，崩裂成点点的火星，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露出火光的黑色细线也薄弱到在阴暗中看不密切的程度，像是燃烧过后的白灰，老者也是，像白灰似的一动不动。
灵性可以抵消灵性。
咣当！
在三人的注视中，老者手中的匕首兀然掉落，他没逃走或者冲向前刺击，转而双手握住了他刚才用来装糖果的盒子。
老者的灵光反馈到克莱尔眼中，几乎消弭殆尽，呈现死寂的灰白色，灵性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寻找着安身的住所。
他要死了。
克莱尔刚准备开口，就看到理查德抬起稳定枪支的左手，如同探取物品般直勾勾地前伸，接着他用力一捏，发出气爆似的细微声响。
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内含空气的物品被捏爆。
站在原地的老者突然瞪大眼球，紧接着眼、鼻、口、耳冒出血液。
他压着脖子，整个脸俨然被血液包裹着。
“咳咳！”
仍在呕血的老者宛若一块被挤压的海绵，干呕声中终于掺入恐惧的情绪，仿佛失去他口中灵魂冠冕的庇佑，他的左手颤颤巍巍打开铁盒的盖子，又死死抓在抖动的右手上。
他张开嘴，血液犹如瀑布般从他苍白的唇瓣上倾泻，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克莱尔以为这是最后的反扑，她警惕地微蹲，准备用翻滚来躲避，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老者沉寂地站在那里，干瘪的嘴唇缓缓开合：
“此处溪流之旁，”
“风迹纯白花瓣；”
“柳树笑垂长臂，”
“姑娘独步轻舞……”
其间无声无息，宛若以灵魂倾诉。
他尚未念完这首稚嫩的写物诗，生息就已磨灭。
不对，更早他就已经迈入死亡……克莱尔打开灵视，他残余的灵性涌向那个受他重视的铁盒，灵魂流离入灵界，只有残魂附着在这身腐败的躯壳上。
理查德见状放下枪支，等待半晌，才警惕地朝着老者的尸体靠近。
他将手杖直立在地面上，低垂着头，挪动的嘴唇像是在默念咒语。
克莱尔的灵视内，理查德的气场颜色发生变化，准确得来说是灵性的性质——像个濒临死亡的人。他站在倒下的老者一侧，以尸体为中心，用他手中的粉末画了一个圆环，接着只见他拿出一个刻印着玄妙符文的护符，引燃了那些粉末，发出犹如磷火的淡蓝色光晕。
【博学多识】：他正在把自己转化为灵媒，准备施展通灵术。要从尸体上获得信息，没有什么比问它本人更可靠，尤其是残魂缺少自我的状态下。
【博学多识】：这也是沟通灵界的基本方式，但这种沟通十分危险，一旦招来怀有恶意的强大鬼魂，相当于在不设防暴露在饿狼面前。如果你的灵性没办法将那些怨灵碾成齑粉，不建议你尝试这么做。
嗯，应该是某种骨粉……克莱尔旁观这一仪式，猜测是某种原始的巫术手法。
占卜、魔法、观预兆、巫术、使用符咒，以及向灵媒或亡魂求问，这些都是通灵的手段，而占卜和巫术是比较危险的，尤其是将自身视为灵媒的方法。
老者的灵魂若是去往灵界，理查德的做法无疑是留给对方入侵的机会。
开启灵视的克莱尔注意到了，老者灵魂产生的白色能量体受到某种奇异的牵引，没有回归灵界，而是朝东南方飞去。
完成仪式的理查德深吸一口气，对怔在原地的克莱尔说道：
“我看到了他生前的一些片段，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频繁发生的孩童失踪事件，也是灵觉教的手笔，他们雇佣的黑帮聚集在下街，通过海运将那些孩童运走。”
“十分抱歉让你身处险境，作为补偿，他的‘遗产’你就收下吧。当然，我们制式配备的低阶灵性物品，你仍然可以领取。”
留下这段话，理查德走进老者的帐篷。
“你别在意。”站在侧后的爱丽丝朝克莱尔说道，“眼镜其实很在乎同伴，所以他经常用一些任务来锻炼队员。非凡的世界里，危险很多，学不会适应的人，很难活下去，他经常这么说。”
爱丽丝撇着头，替理查德解释。
在看见理查德出手的瞬间，克莱尔就意识到，对方的实力要超出她的预料，像那种隔空挤压的手段，是精通概念后获得的奇术。
她点点头，看向老者残破的尸体。
浓重的血腥与霉味环绕，令克莱尔胃液翻涌。
她蹲下来，探出戴着手套的右手掌，搜寻起对方留下来的物品。
那个铁盒……克莱尔开启灵视，老者身上的非凡物品只有那柄短剑和“遗物”铁盒。
检查了下，克莱尔没有发现信件之类的物品，便不再翻动老者的尸身，小心翼翼捡起铁盒，又把短剑踢到自己的脚边。
非凡者产生的“遗物”，与其本身灵性的概念与意志挂钩，短期使用不会带来特别严重的负面效果。
她掀开铁盒的一角，缓缓拨开，走到帐篷泄露光线的位置。
铁盒内部，还残余着两块糖果。
“这是……”
克莱尔轻轻呢喃一声，在铁盒的上盖内部，贴着一张旧相片，一位貌美的少女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徜徉在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