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铃兰工坊

  艾莲摇摇头,依序看向铁片、箱子和女性的脸。

  不知晓面前的女性作何设想,沉默短暂漂浮了一阵,在艾莲警惕的目光中,对方完全没把她看在眼里地迈向雪地中的木箱。

  木棱的中间夹着新落的雪花,女性的手也像雪花组成的,在指节的前端探出微微的弧度,抹去卡在箱口缝隙的积雪。女性打开木箱,手压在箱口的一侧,由侧面望去,能看一道由手臂延伸到桡骨的褐色伤疤,像是车轮在雪上碾过的痕迹。

  黑色的布袋被掀开,女性像是接头交易验货似的,对着里面的女孩打量。

  艾莲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什么战斗的经验,连先前的练习也算在内,仍旧是个门外汉,更不要说和面前这位强得过分的女性战斗,把背后留给对方逃跑也是个愚蠢的决定,因此只能维持原样。

  女性虽然一上来就对她进行攻击,但其原本的目标,那个编号34的人可不是她。

  很可能是德拉设的局,而德拉就是34号。

  重新把箱子盖上,女性用蛇竖瞳似的眼睛锁定着她:

  “你不是NO.34的人?可他在你的身上留了标记,你的运气还真是背呀!”

  女性露出邪性的笑容,像在看愚蠢的猎物在死亡中挣扎而嗤之以鼻般。

  “你认识里面的女孩?”

  艾莲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想泄露给她什么信息,于是把德拉的事情告诉她,澄清自己只是一个被卷入其中的普通旅人,之所以来纽纳也是为了寻人,完全不知道一点有关编号34的事情。

  “如果你是那女孩的熟人,带走她我不会做任何阻拦,你的事情我也会决口不提,包括编号34,我现在也不清楚这些究竟指的是什么。我们间并没有冲突。”

  看到女性没有动作的艾莲,正犹豫着要不要缓慢后退离开。此时,女性迅速地冲到她身前,身若无骨般转体一个诡异的幅度,一个手刀砸向艾莲的颈部。

  虽然意识到了,但也仅仅是意识到了,跟预测完全不同,躲不开,身体也跟不上。

  记忆就只停留到这里。

  ……

  “你下手太重了,若不是她身体素质惊人,未必还能醒来。”

  一道抱怨的女声唤醒了艾莲的意识,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的头痛和呕吐感。艾莲蹙着眉,面色铁青地想要睁开眼睛,片刻挣扎之后,她率先呕吐了出来。由于大半天没有进食,只吐出来些许的酸液。

  这可比在船上的时候难受的多。当她这么想时,头痛又涌现了,像被沉重器物击打而产生的后遗症。自从克莱尔宣布她的处置权后,她就没再受到过这么严重的创击。

  “那个女人……还有箱子里的孩子……”

  艾莲总算看清身周所处的状况,这是间干净的房间,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卧是软的。四下的布局反映着生活的气息,窗帘和手边都布料都很精致,原木桌摆放在窗边,一个似乎是收藏用的柜子挨在桌旁,里面布置了一些工艺品,以及黏土人偶和球形关节人偶。

  半敞开的窗帘外出了太阳,微黄的光线告诉艾莲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她走到阳光底下,却觉得一股难耐的寒意直袭而来,猛然一回头,她便看见那个像蛇蝎似的女人了无声息出现在房间的门口。

  “你最好回到床上去。”女人把手里端着的碗放在桌面上。艾莲嗅到药味,心想:大概是用于治疗的煎药吧,她为什么没杀我?保持警惕来到桌边,她端起来碗一看,里面是加了药草熬制的浓汤。

  女人见艾莲没喝,便说:

  “不管受到什么损伤,闽血草多少都有作用。”

  闽血草是用来炼伤药的,外部涂抹的那种。

  算了,这种人多的是。把一些寻常的药草和传闻当成神赐的神药一样……艾莲害怕惹到对方不愉快,端起茶色碗大口地喝着。

  味道……嗯,比较奇异,像是快要腐烂的苹果里加入茶叶和奶油浓汤……因为吃过更糟糕的东西,艾莲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我很混乱。”艾莲抚摸着额头,“你愿意为我解释一下,那就最好不过了。”

  对方没有把自己直接打死,而是带回了这个地方,她心想,现在自己也不会死。自己对“死亡”产生了恐惧——万分清楚——想要见克莱尔的心情是如此迫切,甚至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维持冷静。

  “你原本是要死的。”女人冷冰冷地答道。

  女人解释说她的雇主留了艾莲一命,并要求把艾莲带回“铃兰工坊”,也就是她们现在待的地方。后续的安排一概没有说,只是要她保证艾莲的生命。

  看来,我的运气没你讲得那么差。有时候抽到鬼牌是厄运的体现,反过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得知自己的性命暂时得以保全,艾莲不由掩了下心口。

  被卷入麻烦的事件,差点丧命,真是麻烦的发展……该坐列车才对……现在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也无济于事。总之,事情还不算太糟。

  “跟我过来。”似乎看出艾莲压抑在心中的急切,女性侧过身,不爽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艾莲,“我带你去见她。”

  是那个留下自己性命的人吧……艾莲不敢发声,生怕对方突然发难,尽管有太多可以探究的内容。编号34,人偶似的女孩,危险的女人,以及所谓的“标记”。不过想从女人的口中得到解答无异于痴人说梦,也许接下来面对的那个人会给出一些答案。

  艾莲内心不想和这些有太多关联,她寻找克莱尔的脚步又要拖慢了。而眼下的环境又是如此的险峻,像是从悬崖底透过交迭的树梢仰望天空,充斥着绝望感。

  这倒还是其次。

  头部的余痛,像是大肆嘲笑获取了一点力量的她自不量力,一种弱小的自觉伴随深邃的悲恸向她袭来。

  这样出现在克莱尔的身边,自己真的有能力来保护她吗?

  那女人成了假想敌,艾莲的脑内给出的答案是否决。

  她的呼吸乱了,这种感觉比她设想中找不到克莱尔的结果还要令她难过,像是无法自我安慰后,而涌起的自暴自弃的心情,能做的却只有按捺。

  得振作起来,才刚刚开始。